「我在這兒陪你吧,」孟常其實不太想回去,「那邊太熱了。」
血漸漸止住了,應逐星自己拄著盲杖,到操場北側的水龍頭區清洗臉和胳膊上的血。回來後,他仍是擔心鼻血沒沖乾淨,會讓來送水的荊平野看出來,於是問孟常:「我身上還有血嗎?」
「沒了,」孟常問,「要歸隊嗎,還是再休息會兒?」
應逐星起身說:「歸隊吧。」
但儘管這場意外並不算大,教官仍是下了決定,禁止應逐星參加方陣,這意味著應逐星無法再參加軍訓檢閱,每天站立會兒,頂多軍訓結束再由教官帶著拉練跑步,除此之外的時間,他都成了閒散人員。
這個消息是班主任徐崇私下單獨給應逐星說的。
徐崇是一名臨近退休的生物老師,聲音挺和藹的,說話也總是慢慢悠悠的。
聽到後,應逐星有點牴觸:「我覺得我可以參加,這一次只是意外。」
徐崇說:「但是你得承認,你的眼睛情況註定之後也可能發生意外。」
應逐星沉默下來,嘴唇緊緊抿著,看起來仍是沒有聽進去。
「我年輕的時候啊,也見過一個跟你一樣情況的學生,不過不是我帶的,是我同事帶的,」徐崇說,「他父母無法接受他眼盲的事實,固執認為自己家孩子得是最好的,所以交了昂貴的擇校費送進一中來。你不一樣,你是主動來的。」
徐崇坐在他身邊,看著操場上一塊塊正在訓練的方陣。頭頂明烈的陽光忽閃忽閃,見應逐星沒有說話,徐崇繼續說。
「他來到學校之後,因為眼睛的情況,非常畏手畏腳,平時也不敢離開座位,活動也不會參加,一年沒到就走了。你知道嗎?你跟他簡直是兩個極端。」
應逐星終於開口:「什麼極端?」
「他是害怕被別人看到,默認自己是異類,所以處處小心,」徐崇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呢,是太想向別人證明自己了,好像非得干和正常人一樣的事,才算是正常人,這可不對。」
應逐星頓住。
自從收到錄取通知書以來,應逐星的確是抱著這樣的心態,他想追趕上荊平野,想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想等到有足夠底氣的那一天去佐證自己。
……簡直像個叛逆的初中生一樣要面子。
但是徐崇說:「有時候明白自己的極限。量力而行,盡力而為我,這不是丟臉的事。毛毛躁躁的,一口氣吃不成胖子,反而容易出岔子。這回摔著鼻子,下回摔了胳膊,再下回摔了腿,那還要不要生活了?」
應逐星卸了力氣,半晌說:「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之後的軍訓,應逐星沒有再參加一些可能出現危險的項目,只參加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