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藍嘆氣,「我們還能為他做點什麼?」
「能做的都做了。這種事別人再多安慰效果也有限,給他時間慢慢消化吧,目前看他情況還可以。」
彭靖鋒說著說著,心裡竟也舒服了不少,或許是因為和鄔藍聊了幾句的緣故,在夏磊被裁這件事上,他倆是無可爭議的同盟,這一點對彭靖鋒來說尤為重要,難受的時候至少還有個人可以幫著分擔。
他談興漸濃,想再多說幾句,然而對面的人很無情,「行吧!我就問下他的情況,沒別的事我掛了啊!」
彭靖鋒心有不悅,趁鄔藍還沒收線,突然殺出一句:「你知不知道夏磊為什麼被唐誼開掉?」
鄔藍的吸引力果然又轉回來,「不是說他得罪了西安廠的劉總嗎?」
「這是個上不了台面的猜測,唐誼不可能堂而皇之為劉總開了他。」
鄔藍想了想,專注起來,「是呀!那官方理由是什麼?」
彭靖鋒緩緩說:「夏磊是我最看重的下屬,所以唐誼借他給我來個下馬威。」
「然後呢?」
「如果我能忍下這口氣他就拿我沒轍,受不了我就得走,他連賠償金都不用給。」
「不至於吧!」鄔藍雖這麼說,語氣中卻無多少意外,彭靖鋒心知她其實也是這麼認為的。
「你有沒有想過,我走了之後唐誼會怎麼調整?」
鄔藍謹慎地說:「我不做這種無聊的假設。」
「那換個問題,你希望我走嗎?」
鄔藍狡黠反詰,「這是我希望就有用的嗎?我本來還希望我能坐上合併部門的總監呢!」
彭靖鋒笑了,鄔藍一拿舊恨出來說事,他就只能打住越逼越緊的勢頭,風水流轉,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站會淪落到哪裡,還是留點餘地為好。
「我沒打算走。」他坦然說,「如果這是一部戲,作為主角之一,我得堅持到底,和你一樣。」
鄔藍笑道:「果然是我認識的彭總。」
「到目前為止,我最遺憾的是沒能保住夏磊,但凡他能有一點業績傍身,我在唐誼面前也不至於說不上話——可惜榮和被你先一步搶在了手裡。」
鄔藍沉默了。
彭靖鋒享受著這份沉默,既然他倆是同盟,歉疚的心情不應該由他一人承擔。
「怎麼不說話?」
鄔藍語氣僵硬,「你希望我說什麼?就算要說對不起,也不是對你說。」
彭靖鋒退一步,「這只是我的猜測,不見得是真的,你也知道,猜測是最沒用的東西……」
「你是不是也這麼跟夏磊說了?你希望他恨我!」
「沒有,我還不至於這麼卑鄙。」
「......也許你沒說錯。」鄔藍的嗓音里忽地有了一絲濕潤,「我對不起老夏。」
彭靖鋒心頭湧起躁動,女人就是女人,一來就情緒化,可對男人而言依然是最有用的殺手鐧,他的心瞬間軟了,嘆口氣說:「是我的問題,不該跟你亂說,別往心裡去。」
他甚至想現在就過去看看她。
「我沒事。」鄔藍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很快恢復,「他最後一天什麼時候?」
「下周一……你不會想約他道歉吧?沒必要,他根本沒往這上面想……」
鄔藍再次沉默,證明彭靖鋒猜對了。
「鄔藍,你別多事了,就讓他簡簡單單離開吧。」
鄔藍久久不語,最終輕嘆一聲,「好吧。」
結束通話後,彭靖鋒感覺自己後背都起汗了,不免自嘲,真正多事的人是自己。
他說不清對鄔藍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感,傾慕有之,防範有之,時而同仇敵愾,時而又各懷心思。在他四十多歲的生命里,從來沒哪個女人能如此牽動他的心緒,而他在她身上卻毫無所獲。
他突然希望能回到從前那種乾脆利索的水火不容的狀態,他眼裡看到的只是一個對手,而非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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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磊一夜反覆輾轉,遲遲難眠,睜眼到黎明終於迎來一絲淺淺的睡意,也就睡了兩三個小時,六點半就被生物鐘喚醒。
想起今天是周六,可以睡會兒懶覺,他就躺著沒動,還想再找找入眠的可能性,二十分鐘後放棄了這個念頭。
在廚房做早點時,雨薇走進來,揉著眼睛問他,「怎麼起這麼早?」
夏磊回頭朝她笑笑,「睡不著了。」
雨薇身上還穿著睡衣,淺粉色吊帶裙,她少女時期就偏愛的顏色,嫩嫩的像個學生。夏磊想起和她第一次打照面,以為她也是來實習的職校生,驚詫得不行,怎麼會有這樣漂亮柔嫩的女生來嘗試機械工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