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猝然轉身,朝來路飛奔。
他要回去找她,向她懺悔,求她原諒。
彭靖鋒一口氣跑回日料店,直奔二樓,房間裡是空的,桌上收拾得乾乾淨淨,儲曉冰已經走了。
他迅速跑回一樓,找前台詢問,女孩找來剛才幫他們上菜的服務生,那個穿和服的女子,是她帶儲曉冰來結帳的。
「走了五六分鐘吧,反正沒多久。」
「知道她往哪個方向走的嗎?」
「不好意思,我們沒留意。」
彭靖鋒謝過她們,出門取車。儲曉冰此刻有可能已經坐進了計程車,也可能不急著上車,先隨處走一走,她心裡也不會平靜吧?彭靖鋒賭后者。
他憑印象判斷,剛才往回跑時沒看見儲曉冰,如果她在散步,那麼很可能是出了門左轉的,左轉走一段有個湖灣公園,春天的時候很多人會帶孩子去湖邊放風箏。
上車前,他嘗試撥儲曉冰的號碼,響了好多下,她沒接,彭靖鋒不覺得意外,收起手機,發動車子。
他駕車左行,開四十碼左右,沿途仔細查看,算算時間,也就十多分鐘的事,感覺上卻很漫長,好像一部電影已經歷了好幾個轉折,正在走向謎一樣的結尾。
公園前的林蔭道上,一個曼妙身姿在樹下移動,臂彎里挎著手包,步履很慢,仿佛心事重重。彭靖鋒像得救似的長舒了口氣,神經驟然放鬆,手心隱隱有汗。
他加速,把車開入公園停車場,然後徒步出來,朝儲曉冰迎面走去。兩人相隔上百米,視野里的人影只有一個粗略輪廓,但彭靖鋒盯著那個熟悉的輪廓,心潮澎湃起伏,他發現自己無法把目光從妻子身上移開,哪怕只是一秒。
儲曉冰走路時眼帘微垂,一定是在想別的什麼,直到發現前面有障礙才抬眸,就這樣看見了彭靖鋒。視線微微一頓,她沒什麼反應似的轉身,朝對街走去,那裡恰好停了一輛計程車。
彭靖鋒不敢耽誤,緊跟上去,「曉冰!」
儲曉冰沒有回頭,加快步子走到計程車跟前,俯身和司機交談,隨後拉開後車門。彭靖鋒衝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曉冰,我們談談!」
司機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以為客人遇到麻煩了,橫眉立目下車,瞪著彭靖鋒問:「你幹嗎!」
彭靖鋒沒理他,目光一瞬不轉盯住儲曉冰,司機冷笑著朝彭靖鋒走來,儲曉冰終究心軟,把車門關上,對司機說了聲「對不起」。
司機收回冷笑,改成不屑又迷茫的哼哼,彭靖鋒軟硬兼施般拉著儲曉冰往公園口走,離計程車一段距離後,儲曉冰的手臂扭了幾下,彭靖鋒不敢用強,鬆開了她。
第80章
80懺悔
周末晚上,遊人不少,兩人並肩走著,宛如一對剛吃過晚飯出來散步的夫妻。
儲曉冰始終沒有說話,彭靖鋒反而覺得心安,她只有生氣的時候才會一聲不吭。生氣總好過平靜,平靜意味著絕情。
到湖邊了,遊人一團一團簇在鐵索欄杆邊,彭靖鋒挑了處人少的,示意儲曉冰一起過去,「我們重新談談好不好?」
儲曉冰依然沒說話,走到一根石柱前,面向湖面站著,彭靖鋒則面對著她。
「曉冰,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氣。」彭靖鋒決定不再繞彎子,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也生自己的氣,放不下自尊心和面子,妄想矇混過去,然後就……」
儲曉冰盯著湖面上的一片睡蓮,表情無動於衷。
彭靖鋒又向她靠近一步,緩緩說:「那天晚上我卻是心情不好,喝多了,但沒有醉到一點意識都沒有的地步。我借酒勁發了瘋,當著那麼多下屬的面砸酒瓶……人的情緒如果不能控制住,只要往外泄露一點就會變得不可收拾。我就是這樣,撒了野感覺收不住,後來他們把我扶進小房間休息……邵麗麗一直陪著我,我醒了就跟她聊天,聊著聊著不知怎麼回事,我就……但我很快想到你,如果真跟她發生什麼,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所以我及時剎車了……你進來的時候,我正在推開她……後來我經常想,如果你晚幾秒進來就好了,什麼都看不到,就什麼事都沒了。可就是這麼巧……可能是老天在懲罰我吧。」
懲罰他那段時間的走神,對別的女人心猿意馬,對儲曉冰的忽視。他沉浸在某種莫名其妙的自信里,以為那點點滴滴都是小事,只要沒有實質性出軌,自己就不算有問題。直到一根看不見的棍子在今天狠狠將他撂倒在地。
現在,他終於放下自尊和僥倖,在儲曉冰面前袒露自己,也不再怨天怨地,心懷不平,此時此刻,他只有一個願望,能夠得到儲曉冰的諒解。
不遠處的路燈開了,黃光漫射,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天空是濃郁的普魯士藍,無邊無際蔓延開去,人像走進另一個時空,和白天截然不同,一切都顯得溫柔起來。
彭靖鋒的視線再度落到儲曉冰臉上,此前從未有某個時刻,他像現在這樣渴望擁抱她,無關情慾,只是為了確認她還屬於自己。
「曉冰,你能,原諒我麼?」
儲曉冰終於有反應了,她轉頭看向彭靖鋒,即便天色昏暗,彭靖鋒還是能發現她眼神里那種令自己不安的平靜。
「我原諒你了。」
彭靖鋒沒敢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