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到哪裡,眼前忽然多了一片綠茵地,幾個人坐著喝茶聊天。
還有隻成年邊牧在草地上打滾,甩頭甩尾巴,水氣沾了一身。這隻邊牧看著就精,旁人一呵斥就趴下來賣乖,將嘴裡的塑膠小球咬得嘎吱嘎吱響。
謝安存站在樹下,怔怔地看著其中一個熟悉的身影。
今日俞明玉穿得很隨意,只穿了一件黑色寬鬆的高領毛衣和西褲,放鬆地靠在椅背上,正在和身邊幾個叔輩人談話。
那隻邊牧叼著球搖尾巴,興奮地繞著俞明玉轉,幾次拱起男人的手,意思是想讓他再給自己丟球玩兒。
「它還挺黏你啊,怎麼比對我和我女兒還親,這白眼狼。」邊牧的主人酸溜溜道。
「你知不知道狗也是好美色的,見到帥哥當然高興了,這說明庫克聰明。」其他人開玩笑說。
俞明玉不說話,只是笑著撓了撓庫克的下巴,庫克連球都不要了,熱情地用濕鼻子去拱俞明玉的指縫,呼哧呼哧吐著熱氣。
它剛才在草地上滾了一身泥,髒得很,俞明玉拍了拍它的屁股,一邊擦手一邊警告道:「不許在地上滾。」
庫克嗚嗚嚶嚀一聲,被主人捉去擦毛上的髒水。它餘光忽然捕捉到什麼,警覺地站起來,沖一個方向吠叫了兩聲。
順著它的目光看過去,幾個人都瞥見了站在樹下的青年。
「那是謝家的少爺嗎?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是羅瀅的兒子吧,是不是已經二十幾歲了?男孩子家家怎麼看起來這麼瘦,長得倒是挺高的,跟他爸一點兒都不像。」
「聽說這孩子是做設計的,老早就去他媽的公司里上班了,我兒媳嫁進來時的三件套就是他設計的,做得挺漂亮......」
「讓他過來坐坐?」
俞明玉靜靜地打量了一會兒謝安存,青年呆呆地站在原地,背後蔥鬱的綠葉倒趁得那張臉溫潤如玉,只是眉眼耷拉著,看上去氣色不太好。
謝安存握緊了手裡的傘柄,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在這麼濃重的水腥氣里,他還是一下就嗅到了俞明玉的氣息,這種氣味好像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裡,如遇甘霖。
下腹的寒冷被驅散,逐漸騰起一股熱意,謝安存咽了口唾沫。
直覺告訴他現在不走的話,等會兒大概會出事,但俞明玉溫雅的聲音先一步進入了腦海中。
「安存,過來。」對方在叫他。
謝安存只花一秒鐘就做了決定。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然後一屁股坐到了俞明玉的身邊。
在座的幾個男人除了俞明玉,都是和他爸差不多的年紀,有些臉他眼熟,有些卻是怎麼都記不起來,只能含糊著都打了一遍招呼。
「安存啊,你爸爸最近身體怎麼樣?聽說上個月他病了一場,現在不要緊吧?」
「他...他身體挺好的,最近去國外談項目了,還沒回來。」
「你現在在你媽媽的珠寶大廈里上班?平時工作忙嗎,上次你給我兒媳設計的金鳳首飾她喜歡得不得了,下次再幫叔叔設計一套啊?」
「有的時候忙,有的時候很閒,看時間分配......您需要的話直接打我電話就好,我這裡可以幫忙選料。」
「安存,怎麼沒去馬場那裡看他們玩?我家小子也在裡面,天天不是打撞球就是玩車,要是有你這麼懂事就好了......」
上了年紀的人見到年輕人都有說不完的話,圍著謝安存問東問西,謝安存每個問題都一板一眼地答了,說得口乾舌燥,連灌了兩杯茶下去。
餘光里俞明玉一直很安靜,低垂著眼逗狗玩。
謝安存偷偷瞄著,心思就飄到別處去了。
俞明玉的手很漂亮,手背寬厚,手指修長有力,曲起時偶然能看到彎虬的青筋,是一雙成熟男人的手。
謝安存想,被它握住時的觸感大概是溫暖而乾燥的。
一壺茶快要被喝完的時候,突然來了兩通電話,內容大概是馬場出了點事兒,幾個年輕人比賽時起了口角,正在對峙。
裡面有不少是家裡的小孩兒,幾個男人一邊罵,一邊起身和俞明玉道別,匆匆往馬場的方向趕。
草坪上忽然只剩下了謝安存和俞明玉,還有一隻自娛自樂的狗。
庫克見沒人帶走它,一委屈牛勁兒就上來了,俞明玉任由發脾氣的狗咬他的褲腳,也沒伸手去摸,只是自顧自喝茶。
從剛才開始身邊青年的狀態就很僵硬,現在和他獨處時似乎更拘謹了。
他們倆的椅子挨得很近,謝安存的手肘總是會碰到俞明玉的手臂,不過碰一下就很快就縮了回去,不知是在顧忌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