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機是銀色都彭,前蓋被男人的手指輕輕撬開,「鏗」一聲,在冷夜中顯得尤為清脆。
謝安存握緊方向盤,目不轉睛地盯著俞明玉將煙放進嘴裡。
火苗短暫地照亮了他的眉弓,微微抿嘴,再仰頭吐出繚繞煙霧,幾個動作行雲流水,跟畫兒似的。
俞明玉今夜似乎格外疲倦,不笑也不說話,沉默著自顧自抽菸,頎長的影子顯得寂寥。
不是什麼烈煙,那點稀薄的煙霧,沿著手背和指骨騰起,吻在冷淡眉眼上,讓謝安存一顆心揪起又重重落下,仿佛自己也成了一縷煙,飄飄然地依附在俞明玉身邊。
要是能把他徹底藏起來,只有自己能看見就好了。
謝安存這麼想著,忍不住拿出手機,放大鏡頭偷拍了幾張照片。
自從身上有了俞明玉的契紋後,魔那點貪婪的本性被勾上來,愈演愈烈,燒得他一想到俞明玉就渾身發燙。
不甘心只在角落裡做一隻覬覦的老鼠,嫉妒所有那些與俞明玉有關的、無關的人,要是說得更大逆不道點,他想得到俞明玉,無論用什麼樣的方式。
就是這麼無理取鬧。
謝安存正想著要不要把車再開近一點,那邊俞明玉卻忽然直起身,抬腿慢慢走過來。
車窗前的人影越來越接近,而且還是精確朝著大眾的方向來,謝安存這會兒也察覺到不對勁了,慌忙啟動車子要開走。
「他過來了......他是不是在往我們這邊走?」
比格戰戰兢兢地搖著謝安存的手臂:「真的過來了,真的過來了!你快把車開走啊!」
「馬上!」
謝安存來不及想自己是怎麼被發現的,手在檔把上忙了一通,真要溜走時腳卻在油門上踩不動了。
因為俞明玉已經站在了車前,他是故意擋在那兒的,謝安存只要一踩油門就能撞到他。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謝安存看你幹的好事.......」
比格和謝安存都嚇出了一身汗。
俞明玉的目光輕飄飄落過來,多情眼裡不笑時帶著威壓,纏得謝安存不能動,只能呆呆看著他走到車門外。
「謝安存——!你開車啊!」比格絕望大叫。
謝安存立馬鎖了車門,俞明玉輕拉車把,第一下沒拉動,他也不執著,繼續敲了敲車窗。
不緊不慢剛好三下,力道輕柔,但謝安存還是嚇得屏住呼吸,他拉下帽檐,不開門也不啟動車,和俞明玉在原地僵持,跟貓捉耗子似的。
俞明玉靜靜地看著他,拿出手機敲打了兩下,隨即將螢屏亮向車裡的人。
是一個備忘錄的界面,上面就打了兩個字。
——「出來」。
「他叫我們出去......怎麼辦......怎麼辦,謝安存你快想想、嗚!」
比格剛吼兩聲就被謝安存緊緊捂住嘴。
其實俞明玉根本看不到比格,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但謝安存現在急需抱著什麼東西來緩解自己的恐懼。
明明可以繼續裝聾作啞的,但看著那兩個字,謝安存還是下意識地要做出回應,對車外的男人搖了搖頭。
車窗貼了防窺膜,也不知道俞明玉有沒有看到,見車門還是沒有開後,他收起手機,微微仰起臉,嘴邊又吐出一小團煙霧。
謝安存和他對視,被對方這曖昧不定的態度也搞得有些心驚肉跳,可下一秒卻見俞明玉卻做了個極粗魯的動作。
指尖那點猩紅「咚」一聲重重壓在了車窗上,菸灰撲簌簌地往下掉,力道很大,反而像是用拳頭砸了一記狠的。
謝安存和比格這下是徹底安靜了,連心臟也僵在了血肉里。
菸頭一路往下蜿蜒,被惡意劃出了條灰黑色的道兒,俞明玉仍舊盯著謝安存,隨即露出了一個邪性的笑來。
笑意不及眼底,厭惡的情緒在他眼裡聚成了陰沉沉的雲雨,不見怒也不見怨,倒像在看頑劣的孩子,在譴責你不懂事兒,在說你錯,不認也得認。
可這笑在謝安存看來是極有份量的,他呼吸急促起來,咽了口唾沫,嘴邊情不自禁地就要滾出「對不起」三個字,俞明玉卻忽然退了一步,不再看他,轉身向大門內走去。
待俞明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汽車內的空氣才解凍。
謝安存低頭輕輕呼出一口氣,摸了摸衛衣里的襯衫,才發現背上已經濕透了。
手裡比格的身體還哆哆嗦嗦的,謝安存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頭和翅膀,但不鬆開捂著它嘴的手,怕一鬆開就要又大叫起來,比格人如其名,聒噪的時候能把人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