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瞳孔黑得異於常人,像一團漆黑混亂的線團,要將肉眼可及的東西悉數吞沒。
俞明玉一瞬不瞬地與他對視,菸頭燙到手了也沒什麼知覺。
他有種錯覺和衝動,如果把這團黑線一點一點扒開,說不定能看到一些赤裸的東西。
到最後謝安存都沒能等來他預想中的畫面,俞明玉應該當著他的面咒罵或者大發雷霆才對——可這人八面玲瓏的本事是真的,刪了簡訊,騷擾者帶來的影響和路邊的垃圾沒什麼影響。
俞明玉渾不在意,輕飄飄斥他:「問這些做什麼,趕盡上去睡覺。」
得不到想要的回應,謝安存有些失望,但好在他沒錯過俞明玉看到簡訊時一瞬間驚疑和厭惡的面色。
如果可以,他真想當面再給俞明玉發一條簡訊。
也許是前半夜太激動,重新躺回床沒多久後就睡著了,焦躁的心情被一個意外之喜撫平了一點,這個晚上謝安存連夢都沒怎麼做,一覺睡到天亮。
早上八點,他被阿姨準點叫起來下樓吃早飯,餐桌上只有他一個人,一問才知道俞明玉七點鐘就已經出門。
謝安存懷疑他昨晚上根本沒睡,一晚上不睡覺,早上還能起那麼早,俞明玉的身體難道是鐵打的嗎?
趁阿姨去收拾廚房,謝安存偷偷給跟下來的比格拿了一小塊貝果,問它:「我香腺里的香能拿出來一點做成香水之類的東西麼?」
「裡面裝的又不是液體,怎麼能拿得出來。」
比格說:「魅魔的香當然要待在本人的香腺里自然散發出來才有用啊,拿出來幾分鐘就沒味道了。」
「好吧……那沒辦法了。」
「你要幹嘛?好端端地問這個幹什麼,你、你不會要靠這個賣香水掙錢吧,謝家破產了嗎?你這是在販賣器官......」
謝安存不想理它的胡言亂語,腦袋不大,想得倒挺多,有這種發散的思維不如早生幾百年去幫愛迪生試燈泡。
「今天你看家,我給你在桌上放了蛋糕,餓了就吃,電腦少玩一點。」
「你又要幹啥去啊,幹嘛每次都不帶我!」
比格吃得滿嘴都是麵包屑,一邊說話還一邊沖謝安存的臉噴口水。
「我也要去!」
謝安存靜靜地把臉上的口水和麵包屑擦乾淨,轉頭一把掐住比格的嘴,湊近了陰森森道:「大人的事小孩子摻和什麼,好好待在家裡,不許跑出去,聽到了沒?」
比格大驚,謝安存現在的專制主義真是越來越囂張了,動不動就搞威脅這套。每天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麼不說,還要限制他的人生自由。
這太可怕了,比格不敢想像待到謝安存真正當上這裡的另一位男主人,翻身農奴把歌唱後會露出怎樣一副嘴臉。
「我電腦要玩6個小時。」它低聲下氣地商量。
謝安存:「不行,5個小時。」
比格:「5.5個小時。」
謝安存:「4個小時。」
「你趕緊滾,趕緊去找俞明玉!」比格怒了。
來接謝安存的司機又換了一張陌生的面孔,連同原本那輛灰色的瑪莎拉蒂也換成了黑色賓利。
新來的司機開車習慣和他挺得筆直的背一樣剛正不阿,遇到黃燈立馬剎車,別人要加塞就加塞,還禮貌謙讓,連超車都很少,導致這一路車程極其漫長。
兩人本質都是悶葫蘆,謝安存實在起不了話頭跟他閒聊,只能自己拿手機搜搜俞家的資料看看。
俞家的外貿企業做得極大,小到全國、大到北歐美洲都有俞氏的分公司。沂水中央商圈緊鄰寫字樓成群聚集的CBD區,北側就是俞氏集團的本部。
這外貿生意是從民國民族企業剛剛冒尖兒的時候就開始了,幾代俞家人都守著這碗傳家米缸兢兢業業,到了俞道殷和子女這輩就出了個異類。
這異類就是俞明玉。
俞家是一個傳統血緣系家族,直系外系分支里的子女加起來多得嚇人,老一輩都愛用狼性文化訓練年輕人,想要往上爬的人就送進俞家的公司里歷練,能不能做出自己的位置另說。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公司,有些人擠破了腦袋也進不去,俞明玉卻直接放棄了這個機會,也放棄了外貿這條順風順水的路。
一頭扎進國內國外的軍工廠里,和國防工科局裡一位老少將搭上了線,最後在CBD南側立起了自己的軍工企業大廈。
俞明玉算是俞家這一代里走得最遠也最離經叛道的那一個,俞道殷聽聞他在墨西哥建了第一個自動步槍軍工廠,氣得把漾園大門口 「正本清源」的牌匾取下來砸了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