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玉池微許久不說話,殷鍾郁便將他反應視作默認,打算明日空閒便去宗內藏寶閣翻騰翻騰,揪出幾段冰蠶絲來。
再使起劍,玉池微感覺到源源不斷「簌簌」自掌心傳入體內的濃郁靈力,這把靈劍顯然已經認可他為主人,如今運用得才格外得心應手。
深入參透領悟所學劍法,再進一層,餘光瞥見殷鍾郁觀察他動作間每一處細節時難得專注的眼神,玉池微猛然想起殷鍾郁曾提出過要與他做的交易。
將他認作師尊,如依賴隋闕那般依賴他。
倘若,這便是此幻境的破局之法呢?
一遍結束,玉池微緊了緊握劍的手,走到殷鍾郁身邊,以他慣用於與隋闕相處的態度語氣,試探著請教道:「……師尊,我方才那遍劍法可還有不足之處?」
「師尊」二字稱呼雖刻意放輕了聲音,但絕不到無法讓人聽清的地步,可殷鍾郁的反應十分出乎意料。
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格外歡欣愉悅的態度,似乎認為他這樣稱呼自己是件極為平常的事,竟真一本正經地點評起他方才練得那遍劍法。
按理說這種時候向來聽講得會極其認真的玉池微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見殷鍾郁的嘴唇上下不斷張合,滔滔不絕,耳朵蒙了層霧,什麼也聽不清。
……太過怪異。
難道說在幻境自發跳過的這段時間,他總是喚殷鍾郁為師尊麼?
常能聽到,已不足為奇了?
……果然絕不會這般簡單。
玉池微心中難以遏制湧現出失望,只得再另尋他法。
「好了,你照我所說再試著練一回吧。」
玉池微依言轉身照做,回首時自然錯過殷鍾郁眸底划過,近乎癲狂的得逞笑意。
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天上「撲簌簌」落起雪來。
天蠶宗難得降下大雪。
天降瑞雪,乃福兆。
不遠處漸行漸近一個瘦高身影,是江稔前來他院裡找尋。
前幾日臉龐尚且稚嫩的小孩不知何時已抽了條,長成一名沉默寡言的小少年。
江稔依舊不怎麼願意開口說話,在宗門內除了玉池微再無其他關係算得上親近的同伴。
天蠶宗罕見漫天白雪,授課的長老特意允了半日歇息,即便是性子不歡脫的江稔,也耐不住興奮勁,想要邀師兄去後山一同做雪人,扔雪球。
走近後發現一旁監督的殷鍾郁,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江稔默默走到一旁站著,看玉池微宛若泠泠月光的身影飛舞著招式,幾近與這天地白茫融為一體。
殷鍾郁出聲喚他過去,詢問道:「來找你師兄做什麼?」
江稔老老實實回應,道明自己想要與玉池微一同嬉戲玩雪的想法。
殷鍾郁並不說是否准允,調笑道:「你小玉師兄現下已是大人,定不願與你做那等無趣之事。」
並非無趣之事,江稔心道。
他從未見過雪,或許幼時在山下見過,可惜無甚記憶,來了天蠶宗更是難得一遇。
恰巧此時玉池微又練完一遍,在已起了薄薄一層積雪的地面踩著鞋印走過來。
殷鍾郁一手搭著江稔的肩膀,將他轉過身面向玉池微:「那你問問師兄,可是願意陪你一同去玩雪。」
江稔一路奔到玉池微的小院,鼻尖凍得微微泛紅,分明他年歲已漲了些許,可經不住殷鍾郁還是這麼逗他,一時臉頰兩邊也被凍傷般紅了起來。
小師弟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出話,玉池微沒有喜歡看人窘迫模樣的惡趣味,眼神帶著詢問的意味看向殷鍾郁。
殷鍾郁輕笑著回視:「看我做什麼?想去,去便是了,天蠶宗難得降雪,師尊也允你半日空閒。」
玉池微應了聲,走到直勾勾看著他,眸子裡欣喜快要溢出來的江稔身邊,牽起師弟的手一道去了後山。
鵝毛雪下了有一陣,後山已然白雪皚皚。
玉池微蹲著身子替圓頭圓腦的雪人用掌心撫平表面凹凸不平之處,江稔便在一邊滾大雪球,遞給他填補空缺。
耳畔一陣清幽空靈的簫聲在山谷悠長迴蕩,一抬頭,殷鍾郁正坐在山縫間握著把白玉簫闔眼吹奏。
此番景象,自成山水。
在雪地里待了一個時辰左右,二人手腳冰涼,凍得幾乎沒了知覺。
殷鍾郁提前備了兩處溫池,中間一塊巨石相隔著,讓他們師兄弟去了衣裳入水好生暖暖身子。
肩膀浸入水面的一瞬,玉池微驟然感到氣息回暖,池子裡邊殷鍾郁應當是放了疏通筋骨經脈的靈藥,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