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過多觸碰,他收回手起身坐在一旁,只是定定看著。
從胸口溢出的血液浸透單薄底衣,順著衣擺「滴答滴答」墜落在石縫間, 與其間積存的細小水流匯合。
遲安察覺不到疼痛, 失了魂的木偶般, 眼也不眨,心思全放在眼前人身上,恍若玉池微便是他此時最佳良藥。
一如那日玉池微失魂落魄時,他主動抱著酒罈去尋對方, 想要替他排憂解難舒緩心情。
目的是否達成倒也不知,最後反而將自己喝得醉醺醺,失態望著美人師兄想入非非,踏踏實實丟了回面子。
遲安許久以前便已認清自己的情意,許是與遲逸一同拜入山門時,許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畫冊中的人物時。
他心悅玉師兄。
心中不乏對同窗,以及施師兄的愧疚,遲安也清楚他現下的行為做的實在沒由來,且萬分不妥當。
若是在做出殘害同門之事後及時收手,說不定尚存一線生機。
可如今他已然選了錯誤的那條道,並執意走下去……
他想要完完全全地占有玉師兄,而不是整日只能哈巴狗似的湊在兩名師兄屁股後面,死乞白賴地跟上跟下。
玉師兄應當是他一人的才對。
不經思索的,他辜負同門對他的信任,演了一齣戲,當著施師兄的面,將玉師兄給劫走了。
照施引山的性子,不尋到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到那時,他不會再是天蠶總一名天資平庸,埋沒於芸芸眾生的劍修弟子,只怕是整個天蠶宗都與他為敵。
......不知那時的玉師兄,是否還會同以往那般維護他。
他正神遊天外,沒注意石床上的人睜眼醒來。
玉池微昏睡時右肩抵著冰冷刺骨的石壁,此下凍得有些麻木,幾近沒了知覺。
略微活動了下,坐起身,蓋至下巴的一件衣裳順著動作滑落。
玉池微怔愣一瞬,撐著身子挪了挪位置,手掌壓碾之處卻並非冰涼,而是件仍存著體溫的柔軟中衣。
身側躍動的火焰源源不斷傳來熱意,火堆邊垂首坐著一人,他皺眉打量片刻,遲疑地喚了聲:「……遲安?」
聽他聲音,遲安身形一僵,隨後緩緩抬起頭,沖玉池微扯出個一言難盡的笑。
「師兄……你醒了?」
玉池微掀去衣裳,翻身下了石床,瞧著他一副失魂落魄,滿身髒污的模樣,立時察覺出不對勁。
「我怎麼在這?」玉池微語氣強硬,質問道。
遲安不安地攪動著手指,側眸躲開玉池微直直射過來的視線,頗為心虛地小心翼翼往回瞄了眼,見玉池微依舊直勾勾盯著他,連忙又轉了回去。
「我……我……」
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遲安反倒將自己逼得面紅耳赤,最後憋不住氣,委屈地紅了眼眶,淚珠子緊接著落了下來:
「師兄,你,你別這麼凶嗚……」一時間,整個寂靜的山洞都充斥他可憐的啜泣聲,「兄長沒了,我現下只有你了……」
精準捕捉到對方帶著濃郁哭腔,含糊不清的話語中的重要信息,玉池微打斷道:「你兄長沒了是何意?遲逸出了何事?」
除蠱這段時日他一直過得渾渾噩噩,天蠶宗如今沒有隋闕坐守,幾名長老恰都不在宗內,如今也不知亂成什麼樣。
哪知他這話方一問出口,遲安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似是悲痛到極致,瀕臨窒息。
遲安用手死死抓著胸口,力道大到恨不得在上邊掏出幾個血窟窿來。
玉池微沒料到他反應會如此大,驚了一跳,連忙上前撫著他脊背替他順氣。
洞內光線昏暗,本以遲安是由於太過悲傷才會如此,此下走近了瞧才發現,他整個清秀的五官都因憤怒而扭曲成一團。
那神情不是悲,是恨。
幾近一字一字從他口中擠出來,不再如方才那般委屈傷心落淚,那晶瑩的淚水依舊順著面孔下滑著,玉池微卻從他聲音中再聽不出半點哭腔。
「師,師尊殺了遲逸……他殺了我哥哥……」
歷練這一道,原本走的分外順暢。
遲逸遲安這對孿生兄弟算是這些小輩中出類拔萃的佼佼者,遲逸尤其。
他二人雖生著同一張面貌,性子卻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