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沂依舊是那副無悲無喜,神情淡然的模樣,仿若現下擺在他面前的,是一盤運籌帷幄的棋局,二指只需再落下一枚,即可達成最後一步完滿。
「持著那筆,便當真以為自己可以指點江山了麼?」
千面蛻惶恐不已,蛇尾驚顫,腦袋死死抵著地面,不敢起身。
「你害他險些無法生還……難以饒恕。」
聞人沂將歸元壺護在懷裡,低垂下眼帘凝視著它,輕聲道:「這無涯海,也該換人來守了。」
待千面蛻再抬起頭來,哪兒還有那位仙人的蹤影?
來不及慘叫出聲,這石門外還靠著紅木桌洋洋自得的蛇怪,連同腳下的妖獸一齊,讓殺陣絞了個粉碎。
……
聞人沂揣著歸元壺回到天蠶宗,將三人魂魄歸還於肉身,解了一路捆著隋闕魂魄的縛仙鎖,獨留他養在裡邊。
自始至終施引山都清醒著,除過被隋闕踹到胸口的那幾腳仍是作痛,隨著台戎在歸元壺內的空間四處轉悠,皮糙肉厚倒也沒什麼大事。
玉池微傷得倒是有些嚴重,也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經不住疼痛,回天蠶宗昏迷兩日才恢復意識。
施引山惦記他身上讓「洛書」傷了的兩處,玉池微還昏著時,一瘸一拐地往他那住的地方去了幾趟。
他自以為行動謹慎,小心翼翼揭開台戎包紮在上邊的紗布,將珍藏已久捨不得吃的高階靈丹搗碎了,給玉池微外敷。
神農司素來在天蠶宗人人喊罵,鎮在齊仙峰的長老出門遊歷,台戎暫為接管後這樣的情況才有所減緩。
也不知是否因平日裡受太多被神農司當豬宰,回來後哭天喊地埋怨一通的弟子影響,從前不管是玉池微還是自己受了傷,兩人都未專程去尋過醫修來看。
不算太過嚴重的,施引山儲存的那些靈草療傷就夠用。
即便台戎的出現確實從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施引山的偏見,可即使到現在,他依舊認為玉池微只要不是嚴重到吊著一口氣,其餘的傷,自己都能治好。
榻上闔著眼的人此時溫順極了,一點沒有冷著臉與他針鋒相對時的面目可憎。
趕回天蠶宗,還未來得及給玉池微餵水,受了傷氣息較為虛弱,他的嘴唇熾熱乾燥,胸膛微微起伏著。
施引山抬手撫上,壞心眼地捏了又捏,二指夾著那對唇瓣撥弄,透過玉池微被迫微微張開的唇縫,去瞧藏在裡邊的瑩白。
玉池微昏睡中深深蹙起眉以示抗議,他也不松,反而更加得寸進尺地伸長指節,想順著那柔軟濕潤的地兒再往裡去。
門外傳來腳步聲,施引山動作一頓,只得先意猶未盡收回手,順帶蹭走唇邊滲出來的一點晶瑩。
台戎推開門,方踏入屋內,停住腳,四處環繞了圈,總覺哪裡不對。
忽而有風吹亂髮絲,驚覺疏窗大開,忙走過去合上,以免讓傷患受了涼。
換藥時,台戎輕輕扳著玉池微身子左右一瞧,那紗布哪還是自己上回包的手法?
指尖蹭上些尚未來得及滲入傷口的藥粉,稍一摩挲,湊近鼻尖輕嗅了嗅,哪還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看著玉池微胸膛上打的慘不忍睹的結,台戎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倒是他擾了人家的好事。
而後,台戎便減少了過去瞧玉池微的次數。
畢竟有人要比他上心的多。
玉池微醒來時,台戎正拿著嶄新的紗布替他更換,手上動作有條不紊,一恍神的功夫,醫修已經收尾打好結,一星半點的疼痛都沒感覺到。
「醒了?」台戎拉過錦被蓋著他,「這幾日儘量不要過多走動,你身上這傷,還需靜養半月。」
「多謝。」玉池微謹聽醫囑,果真一動不動,比昏過去時躺得還要板正。
台戎直起身,開口和施引山說話時,玉池微才發現屋內一角還站著個人。
「此次在外耽擱時間過長,我現下須得趕回神農司去,玉師弟便交由你多加照看。」
台戎一一對施引山囑咐了些相關玉池微傷口的事宜,甚至仔細到包紮最後一步該如何把結打得漂亮緊實,且不會勒到玉池微。
玉池微靜靜聽著,本以為施引山會跳起抗議並表示自己為何要多管閒事伺候一個累贅。
可施引山從頭到尾只是靜靜聽著。
從榻上躺著的這個角度,玉池微只能看見台戎的側臉以及低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麼的施引山,並瞧不清對方面上的神色。
施引山一聲不吭聽完了台戎的叮囑,最後把人送出屋外,舉止行為意外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