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猛地一驚,在玉池微前爪即將要碰到地面的前一刻,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撈了回來。
他皺起眉頭,掂量著手勁在兔子尾巴下方帶著懲戒意味地拍了下。
「鬧什麼?」
兔子尾巴以下的位置……
隋闕慣會使鞭子抽人,從小到大大多都是鞭背以示懲戒,從未有過如此賦有濃厚親昵意味的舉動。
玉池微僵住身形,若非厚厚的毛髮完完全全包裹著他,怕是整個身子都得漲得紅撲撲的。
師尊這是當真把他當做身嬌體弱,隨隨便便一陣風就能打個跟頭的小兔子了。
玉池微有苦難言,只得老老實實待在隋闕懷裡。
見他安分下來,隋闕欣慰地又捋了捋耷拉在兩側的長耳朵。
本以為隋闕只是出於新奇才會對兔子的他格外感興趣,可後面對方所表現出的熱情實在超出玉池微的預料。
自他變成兔子後,隋闕熱衷於揣著他到處走動,但凡有片刻時間沒見他在眼前晃悠,就要四處喚著他的名字尋找。
好似……他當真是只頗受主人寵愛的靈寵。
感受著隋闕略帶涼意的修長手指摩挲皮毛,有手法地輕柔替他按揉神經,玉池微不由發出舒適的喟嘆,與此同時也哀嘆自身的墮落。
不過適應身體的任務進行倒也算順利,現下無需隋闕處處抱著,在這木屋和院子之間來往,玉池微已然沒有任何問題。
並且他發現,如今雖是以兔子的身體存在,但他的靈力丹田內依舊充盈,如若運用得當,同樣也能使出來。
只是這使用方法屬實不太體面了些。
在他使盡渾身解數,終於讓隋闕充分理解他的意思,並找來數根木樁子穩妥立在院內樹根的土裡。
面對木樁子,玉池微需要聚集靈力於頭頂,在距離木樁有段距離的位置蓄力,後腿用最大力氣蹬地,猛地撞向木樁。
效果顯著,每根木樁都會從中腰斬,在玉池微附有靈力的衝撞下斷裂成兩截。
這時候隋闕便會站在一旁撫掌,毫不吝嗇地給予幾聲誇讚。
二人相處分外融洽,玉池微倒是覺得比做人時輕鬆自在。
差錯出現在又一回與木樁對練。
彼時隋闕方才澆完花,前一日立的木樁還未斷裂,玉池微便被對方以練習過度有損身體為由,強行打斷抱回了屋。
一日之計在於晨,想著趁精神最飽滿的時候試試能否直接頂碎木樁,玉池微使了全力衝過去,結果力道過大,接連幾個跟頭摔進隋闕養在門前的小花圃里。
扎進水浸泡得黏膩柔軟的泥土,倒並無大礙,只是一身雪白當即不忍直視,一縷一縷被濕泥粘連在一起,成了漏了芝麻餡的湯圓。
隋闕放回水瓢,再過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番讓人忍俊不禁的場景。
弄髒了身子自是要洗淨,可自變作兔子,玉池微格外怕水,見隋闕端著熱水過來,腦子還沒做出反應,身體先一步撒腿就跑。
隋闕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抗拒,快步走去,彎腰去捉:「滿身污泥,不洗洗怎麼行?」
繞來繞去屋子裡就這麼大點地兒,慌不擇路下,他竟是鑽進了床底下。
隋闕心中不由好笑,也不步步緊逼著掏他從床底出來,只是問:「羞不羞?」
雪糰子縮在緊貼著牆壁的床腳後邊,誓死抵抗到底。
隋闕也不急,正對著床榻坐在椅子上,就這般與他僵持著。
時間緩緩流逝,也不知過去多久,床底下的終究按耐不住,「窸窸窣窣」挪著出來,身上又滾了蹭塵灰,徹底成了只煤球。
輕嘆一聲,隋闕蹲下身,試探著伸出手試圖從玉池微身上找到勉強能下手的地方,只可惜沒有一處不遭到迫害,最終只能認命地捏著那軟趴趴的身體托起來,放進水已經涼了些的銅盆里。
他一面慢悠悠往手中不易察覺在微微發抖的邋遢鬼身上澆水,一面故意裝作不經意道:「如今我也是淺有理解,外界的『我』為何那般嚴苛了。」
面對沒有記憶的隋闕,玉池微倒是膽子要大一些,他想要出聲反駁。
分明他是天蠶宗最為省心的弟子,偶爾的犯錯不可避免,可安分守己是他的常態,是師尊事事責罰,嚴苛過頭。
可惜這句本會引起爭端的話因玉池微無法說話不了了之。
……
每每深夜窩在枕邊難以入睡,被周遭無窮無盡的靜謐逼到情緒煩躁時,玉池微都會想:
不過三日,數百年,師尊又是如何度過的呢?
若非有隋闕作伴,他難以想像身處在這樣毫無生機的環境,自己會變成怎樣一副癲狂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