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燁這才將手從他眼皮上放了下來,李景辭睜開眼,不由的被眼前的景象驚了一下。
這是一片寂靜的地下世界,光線很暗,但又恰好能看清周圍環境,眼前是數座雕樑畫棟的風雅閣樓,四面皆是荒地。
每走幾步路道路旁便會有盞鬼火似的燭燈幽幽燃起,照亮前路,安靜的落針可聞。
這是一座埋在沙漠地下的寨子。
「這是……」李景辭從未見過這般悚人的景象。
「嗯,這就是秘境的老巢。」謝燁漫不經心的回答他,抬目一望笑道:「這些見不得人的老鼠可真會藏啊,本座要不要也把明淵閣搬到地底下來呢。」
「莫要說笑了閣主。」那是一道低沉的男聲,鬼魅般的身影一閃而過。
李景辭右手按刀,警惕道:「誰!」
對方身形極快,他只來得及看見深色衣角在謝燁身後一揚――
「唰!」
電光火石間,涼颼颼的刀鋒已經自身後橫在了謝燁頸前。
「閣主!」
謝燁被人挾持著站在原地,卻雲淡風輕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別來無恙,姜容。」
被稱作姜容的男人在他耳畔笑了笑,舒展了一下,將他整個人都圈在臂彎里。
頗有幾分狎狔的嗅了嗅謝燁的長髮:「閣主身上好香。」
謝燁任由他上下其手:「你喜歡就好。」
李景辭心頭不知為何一陣惡火,沒來由的暴躁起來,下一刻長劍出鞘,直刺姜容而去。
「鬆手!」
「這便是閣主那新寵小侍衛麼,幾月不見,閣主看人的眼光越發不如從前了。」姜容幾乎是隨便的揮揮手。
那直刺而來的劍刃竟在空中生生剎住,繼而調轉方向,反刺回去,直逼李景辭面門。
「夠了!」謝燁冷了聲音。
「姜容,你和孩子計較什麼。」謝燁抬手虛空一握,李景辭的佩劍叮噹一聲落在地上。
「小景把兵器拿好。」他輕飄飄一推,便將掛在身上的姜容丟了下去。
「聽說你昨天帶了個小姑娘回來,怎麼姜首領換了口味,終於對姑娘有興趣了?」
「嘖。」姜容面具下發出悶悶的聲音:「我若是不請她來,怎麼見到閣主?」
「油嘴滑舌。」謝燁拂袖不快道。
李景辭怎麼也沒想到秘境之主是這個畫風,這哪像個一門之主,倒像個思春的小姑娘。
「龍麗乃我明淵閣下屬,還請姜門主放人。」李景辭冷冰冰道。
姜容看也不看他,只對著謝燁柔聲道:「閣主既想要我放人,那閣主拿什麼同我換。」
李景辭被噁心的一激靈,姜容那黑酸酸的面具,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謝燁皮笑肉不笑:「姜容,你猜若是我硬搶的話,勝算會有多大?」
李景辭在他身後將刀抽了半寸出鞘,威脅性的晃了晃。
姜容嘆了一口氣:「罷了,我從不和美人動手,還給你罷。」
片刻之後,李景辭背著昏迷不醒的龍麗小姑娘,和謝燁並肩走在沙漠中。
「閣主,方才那登徒子就是秘境之主?」正午太陽極盛,龍麗死沉死沉的趴在他身上,汗水滲進眼中,蟄的生疼。
「姜容十八繼任秘境以來,還是頭一回有人管他叫登徒子。」謝燁聽著好笑。
「他對閣主那般行徑,可不就是登徒子。」
「哦……」謝燁目光深邃而平靜,穿過無垠遼遠的大漠,空落落的投向遠方。
「我和姜容……那還真是一段孽緣。」
謝燁劇烈的咳嗽聲將李景辭從回憶中扯了回來。
「殿下,想什麼呢。」
記憶中謝閣主張揚而倨傲的面容和眼前的囚犯合在一處。
十六歲那年落在他眼皮上的掌心仿佛還有些許餘溫尚未褪去。
李景辭發現他確實沒辦法狠下心來對眼前這人用刑逼供,甚至沒辦法將謝燁交給父皇處置。
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在年輕人的腦海里激流迴蕩。
李景辭猛一轉身拂袖而去。
謝燁不知此人是怎的了,來審訊時氣勢洶洶,沒說兩句話就黑臉走人。
他偏著頭思考了半晌,仿佛想到了什麼,驀地嘴角噙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