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銘這話一方面把諸允嚴歸類成李彧的「江湖朋友」,掃足了他這個作為師父的面子;
另一方面這小子居然搬出他老爹來做靠山。
裴將軍手握重兵,卻忠心耿耿,在朝中的地位舉重若輕,自然不容小覷,就連太子見了都得尊稱一聲「國公大人」。
裴玄銘是裴將軍的獨子,受重視程度可想而知。
事情一旦上升到朝堂,這性質就變了。
李彧神色古怪,少頃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師父……」
諸允嚴胸膛劇烈起伏片刻,然後慢慢鬆開了握鞭子的手,任由裴玄銘從他手中將鞭子抽走了。
他朝裴玄銘抱了抱拳:「原來是裴將軍之子,草民有眼不識泰山,失敬。」
裴玄銘極其厭倦的瞥了他二人一眼,隨手將諸允嚴的鞭子丟還給了他,轉身對謝燁道:「走吧,給你準備明日的比武去。」
……
一縷月色滲入牢房中,不偏不倚剛好落在謝燁血水未乾的臉頰上。
這已經是他熬過的第七輪酷刑了。
有人將他連人帶身上的粗大沉重的鎖鏈整個架起來,一路提到了牢房外。
謝燁從始至終沒睜開過眼睛,他能感受到凌厲的風在撕扯身上的傷口,獄卒將他重新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空氣里瀰漫著香灰的氣息。
「把他給我洗乾淨,換身衣服。」他聽見李彧吩咐道。
謝燁疲倦的睜開眼睛注視著他。
李彧上下打量一他這副狼狽到極點的慘狀。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師弟。」
「朕前些日子給邊關發去了急召,裴玄銘今日已經入京了,不日就將入宮面聖。」
謝燁麻木的瞳孔第一次出現一絲裂紋。
李彧俯下身,柔聲問他:「你想見一見他麼?」
「……我不要。」
李彧笑的更柔和了:「為何不要?」
「是害怕被裴玄銘看到,你今日這副不堪入目的模樣,對嗎?」
謝燁劇烈喘息起來,他不受控制的拼命向後瑟縮,卻被身後的獄卒牢牢押住身形,他忽的一下便淚流滿面。
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放開,我不想見裴玄銘,不要帶我去見他……放開!」
第21章
「裴玄銘已到京城,今日午時,朕將召他入內殿議事。」李彧居高臨下的注視著謝燁,半晌微微一笑,殘忍道:「見與不見,由不得你。」
「你不怕我自戕在你內殿?」
「師弟啊。」李彧嘆息一聲,伸出手難得溫柔的抬起謝燁的下頜:「你知道嗎,人一旦淪為案上的魚肉,那真是連死的自由都沒有了。」
「但你若真想死,朕便給你這個機會。」李彧拍了拍手,喊人將謝燁帶到了平日裡內閣或重臣與皇帝單獨議事的殿中。
此間分為兩室,一內一外,中間用厚重的屏風隔擋開來。
屏風設計的頗為精妙,從內朝外看,能很清晰的看見對面人的身形和動作,而從外部朝里看去,卻只能看見一塊模糊不清的紗帳。
謝燁枷鎖纏身,雙臂皆被捆縛在龍榻之側,粗大的麻繩捆著他的身形,沉重鐵索橫亘在脆弱的脖頸上,半分動彈不得。
侍衛將他綁好便退下去了,李彧簡單在旁用太監捧上來的水清洗了一下他血污一片的臉頰。
然後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玉罐。
擰開後命人強行掰開謝燁的嘴,給他將一整瓶藥全灌了下去。
直嗆的那人劇烈咳嗽,眼眶通紅,好不狼狽。
謝燁痛苦難當的抬眼看他,他年少時博聞強識,除了武功高強外還格外酷好研究醫術,天下藥物毒物,幾乎沒有謝燁不知道的。
那玉罐里的物什入口的一剎那,他就知道李彧給他餵了什麼了。
「此藥名為『焚心草』。」李彧隨手將藥瓶丟給身旁侍候的太監:「江湖人稱,烈火灼心,服下去不到一刻鐘時間便起效,藥效能延續五個時辰。」
「服下此毒者,五個時辰之內全身臟腑如同被烈火烤灼,痛徹心扉,雖不致命,但卻能讓人生不如死,如萬蟻噬身。」
謝燁咬緊牙關,冷汗涔涔而下,卻仍然盡力抬頭怒瞪著他師兄:「這是我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