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將一碗帶肉的飯食從牢房外的小口處遞了進去,又在平日裡放水的碗中倒了些粗製濫造的烈酒,氣息撲鼻而來,嗆的人難以下咽。
「吃罷,最後一頓了,吃好一點,明日好上路。」獄卒對著牢房中那個白衣染血的年輕人道。
他放下碗,又將眼前這個明日就要被凌遲而死的死囚打量了一,倒是長了一副冰冷秀麗的絕好皮相,這麼多天酷刑熬過去,也不掩其眉眼如墨,清俊如雪,甚至那瘦削的白衣上帶了血色傷痕,更平添一絲琉璃一般的易碎美感。
這樣的人若是走到街上,不曉得會引來多少女娘的傾心青眼,只可惜三日後就要變成一攤碎肉了。
謝燁遲鈍的從臂彎里抬起眼睛,送行的烈酒和肉菜已經在他面前放好了,他沒動那碗帶肉的飯菜,只慢吞吞的爬過去,將酒碗裡的濃漿一飲而盡。
臨刑前的這一夜仿佛格外漫長,大概是獄卒看在他明日就要上路的份上,今夜難得沒有將他五花大綁,只是在腳腕上束了一圈沉重的鎖鏈,保證他難以走動太久,其餘的便不過多束縛了。
謝燁喝了點酒,暈乎乎的躺在牢房中的稻草堆上,一夜中昏昏沉沉的醒了好幾次,夢中血火交織,無數故人穿插著來夢境裡看他。
他最後夢見了一回裴玄銘。
夢境中他拿劍指著李彧,咬牙切齒的放話說,今日就要了你這個狗皇帝的狗命。
千鈞一髮之際,裴玄銘橫空出現,一劍擋開了謝燁手中的劍鋒,護在李彧身前,和謝燁刀劍相向。
「如今他是大周的君主,裴某身為人臣,不得不保護陛下的安危,還請謝少俠收劍。」
「裴玄銘!你混帳!」他聽見年少的自己在暴雨中怒吼出聲,震徹西北大漠的無垠天地。
……又是一場風雨交加,謝燁最後一次睜開眼睛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耳畔傳來獄卒們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有人拉開牢房門,粗暴的將謝燁整個提起來,雙臂反剪,捆上鐵索。
「時候到了,謝公子。」
「你該上路了。」
……
「時候到了,謝少俠,今日這場比試可有把握?」裴玄銘端坐在房中,將劍擦好遞給他。
「有啊。」謝燁懨懨道:「毆打個姜容而已,能有什麼難的……」
「那你怎麼愁眉苦臉的?」裴玄銘伸手想將他眉心的紋路抹平。
卻被謝燁笑著避開了:「你幹嘛?」
「見不得你皺眉頭。」裴玄銘道:「手給我。」
謝燁依言將手遞給他,溫暖而洶湧的內力再次從兩人手掌相貼合的地方傳送過來。
裴玄銘神色不變,但謝燁知道他這幾日幾乎是把身上內功抽乾了來渡給自己,於是不忍的想要抽回手:「說了不用,姜容不難打。」
裴玄銘加重了力道,快速將剩下的全數傳送進謝燁的身體中,然後才放開了他:「你前些天傷的太重了,這些是給你留著護體用的。」
謝燁神情複雜的看著他。
「好了。」裴玄銘笑道:「這些內力我留著也是留著,你若是傷了根本,那才是不值。」
裴玄銘目送著他第三次上場。
謝燁這次的對手,正是前些日子擊敗諸允嚴的那個新人,姜容。
姜容身形清瘦,生的一張好看的娃娃臉,手上只握了一柄匕首,就這麼直愣愣的站到謝燁對面了。
他知道對面的這個人亦是諸允嚴提前串通好的一環,只要他一出手,這人隨便與他過幾招,就會敗在他的匕首下。
姜容下意識望向台上的諸允嚴,諸允嚴一邊撫著鬍鬚,一邊幅度很小的沖他點點頭。
姜容於是便放心了。
三聲錘鼓之聲敲下,姜容大喝一聲,揮著匕首朝謝燁刺去,那動作堪稱毫無章法,凌亂的連謝燁都皺了皺眉。
這人明顯武功低的要命啊,他師父就是敗在這人手中的?
於是他也疑慮的去看諸允嚴。
諸允嚴凌厲的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你給我按照我們商量好的決定來,現在不是你小子逞英雄的時候!
謝燁默不作聲的收回目光,在原地繞了個圈,下一秒一手扳過了姜容揮來的匕首,隨意向後一甩。
也沒來得及注意自己究竟打了多少成力。
只聽下一秒,姜容慘叫一聲,哐當一聲匕首落地,他整個人也被拽著徑直飛出了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