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將軍將一隻手伸到背後去,一邊輕輕拍了拍兒子的手臂, 一邊面上對李彧道:「原來如此, 只可惜四殿下的歷練怕是要結束了, 老臣此次來華山派是有要事同天下英雄告知。」
他話音剛落,華山派門前就傳來宣旨太監一聲高呼:「四殿下, 陛下駕崩!還請殿下即刻回京!」
李彧臉色驟然蒼白無色,整個人仿佛被抽掉了半身筋骨,咕咚一聲,就軟倒在地上了。
這驚天動地的大消息一出, 沒人再顧得上理會什麼武林大會了,天下國喪也就罷了,偏偏裴老將軍還帶來一個更令人心亂的消息。
太子薨了,陛下生前最後一道遺詔被隨侍的小太監盜走,不知所蹤。
「本帥此次前來,還有一事要勞煩掌門。」裴老將軍道:「煩請掌門向天下英雄告知遺詔失竊一事,若是有人能抓到那逃亡的小太監,尋回遺詔,賞黃金萬兩,封侯賜地。」
「此乃太后所言。」
武林眾人登時沸騰了,一夜之間如鳥獸散,按著懸賞令上的線索滿天下的捉拿小太監,不到第二天天亮,整個華山派幾乎走的空無一人,就連本門弟子和長老們,也都紛紛下山去了。
「你要和我走嗎?」少年裴玄銘站在屋檐下,試探性的問謝燁。
「若你隨我回京城,我師父便是你師父,你從此就在將軍府住下,我們一起練武,再不用受那諸允嚴的鳥氣了。」
……
裴明姝聽的入神,十年前她還是個嬌養在裴府中的小姑娘,對於這些事情一概不知情,她聽到這裡猛然反應過來:「謝燁沒有同你走,你出門歷練時,我已經到京城將軍府了,這麼多年也從未見過謝公子啊。」
裴玄銘握著酒壺,緩聲道:「他當然沒有同我走。」
謝燁說自己有件事要辦,具體什麼事說的含糊其辭,只說等他辦完此事,三個月後便去京城找裴玄銘。
於是裴玄銘便答應了。
裴老將軍對於誰當皇帝這件事不是很感興趣,難得休沐回一趟京城,他某天夜裡心血來潮,決定帶著兒子下江南去遊玩,順便看看一位老朋友。
裴明姝眼前一亮:「江南,溫家!」
裴玄銘苦笑著點了下頭,示意妹妹猜對了。
好巧不巧,謝燁此時也打算往江南去,他同諸允嚴決裂,又跟裴玄銘暫且分開後,徹底成了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對於那個時候的謝燁來說,是一件頂好不過的事情。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少年背著手,在京城外的破廟裡悠然自得的轉了兩圈。
地上臥著一個瑟瑟發抖的青年,滿身的衣衫破爛不堪,灰頭土臉的模樣,看上去這人恨不得拿泥巴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塗滿,他被謝燁踹斷了一根肋骨,此時正哀哀低哼著伏在地上。
好不可憐。
這人正是那日謝燁同裴玄銘客棧初見時,跑出來橫插一槓的那小偷。
他那日被謝燁搶了錢袋子以後,就一直在這附近晃悠,白天也不敢出來,只能晚上在京城周邊摸索著找點吃的。
「我那日就覺得你鬼鬼祟祟,神態不對,今日一見懸賞令,果然如此。」謝燁笑著俯身,將那青年的下巴抬起來,和手中的懸賞令對照一。
果然長得一模一樣,那日他和裴玄銘碰見的小偷,就是在陛下駕崩當晚從宮中溜出來的小夏子。
「所以說其實皇帝在那日之前就已經駕崩了,只是武林大會結束後,消息才傳到華山派。」謝燁思索道:「宮中隱瞞如此大事,欲意何為?」
小夏子欲哭無淚:「少俠,我將遺詔給你好不好,你放我一馬,我要是被抓回去,會沒命的!」
「我原本是受三殿下的指使偷的遺詔,只是誰曾想偷到手以後沒來得及將東西給三殿下,宮中管事的就察覺了,要搜我們的身,我實在走投無路才跑出宮的,這些天一直心驚膽戰,活的像個老鼠一般,求少俠可憐可憐我吧!」
他說著不顧身上的傷痕,爬起來朝謝燁拼命磕頭。
謝燁一抬手,將他伏下去的身軀堪堪攔在半空,懶洋洋道:「我要你那破遺詔幹什麼,我又不當皇帝。」
「那少俠……」
謝燁狡黠的笑了笑:「跟我走,我倒是知道一個適合讓你躲藏起來的好去處,保證那群粗枝大葉的武林人士尋不到你。」
……
裴明姝已經聽茫然了。
「所以他把身懷先帝遺詔的小夏子,送到了江南溫家?!」裴明姝震驚:「為什麼啊,為何就篤定小夏子藏在江南溫家,就不會被滿天的追兵找到了?」
裴玄銘沉默了許久,直到杯中酒水慢慢平靜下來,他才開口:「因為他就沒想過不被眾人發現。」
「他從知道這個消息起,就設了一盤大局,要將禍水全數引到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