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天……估計已經快到京城了。」裴明姝小聲回答。
「好。」裴玄銘平靜道。
「扶我起來,老王。」
王玉書蹙了一下眉:「我知道你擔心他,可眼下不是時機,你難道要為了明淵閣主一個人,現在直接殺回京城去嗎?棄江統領的遺願,還有這麼多將士於不顧!?」
裴玄銘輕緩的搖了一下頭,自己翻身艱難下床,背上後心的傷口被撕裂了一些,隨即有血水湧出來。
王玉書無奈,只好跟裴明姝一人一邊扶他下床,來到了作戰演習用的沙盤前。
裴玄銘緩過一口氣,指著那道裘璣投擲巨石所用的山崖問了一句:「他們是目的把我們從此地打退,自己占領北疆的整條防線,是不是?」
「……是啊。」
「越過北疆防線,就能直接殺入大周境內,境內最強悍的兵力都在京城,據我所知,從北疆到京都的這一段距離基本沒有能打的攻防城池。」
「對啊,本來北邊這條線,只需要一個北疆大營的兵力,就能把這些蠻人都擋回去了,我們眼下只是運氣不好罷了。」王玉書強調。
裴玄銘精疲力竭的點了點頭,扶著沙盤的身形搖晃片刻,終於撐不住徹底跪倒在地。
手中力道順勢掀翻了整個作戰沙盤,稀里嘩啦滾出一地沙子和比劃作山巒的小模型。
兩人連忙去扶他,卻發現裴玄銘跪在地上,肩膀難以自抑的顫抖著無聲痛哭,時隔多年,他終於為當年的某個決定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老裴……」王玉書嘆了口氣,想去將沙盤扶端正了,然而裴玄銘凌空伸出來一隻手,阻止住了他的動作。
王玉書抬眼和他對視。
只見裴玄銘猩紅著一雙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不必撿它了。」
「傳我命令下去,今夜就撤兵,把北疆防線給裘璣讓出來,就讓他們往裡攻,往京城打,我們追在他們後邊,一道去京城。」
王玉書瞬間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心裡怒道,這到底是裘璣想打京城,還是你裴玄銘想打京城!
當別人是傻子嗎?!
裴明姝擔心道:「可若將士們有異議呢?」
畢竟北疆大營是江昭帶出來的兵,雖然江昭下獄冤死,但說不好這群人是不是也和他們主帥一樣,是一群把忠君愛國刻在腦門上的頑固派。
真讓他們逼著京城而去,又有多少人會同意這大逆不道的謀反之舉呢?
撇開江昭不談,就是裴玄銘自己,怕是也難以保證西北駐軍里所有人都敢跟著他幹這一票。
裴玄銘將他倆打量片刻,顯然清楚這二位是這麼想的了。
於是裴玄銘就勢往地上一躺,吩咐道:「把消息放出去,就說我傷勢過重,不幸死了,臨死前的遺願是安葬回西北,明日啟程,送我出殯。」
王玉書:「……」
裴明姝:「……」
「然後等裘璣衝破北疆防線,你們再殺回來,說不能辜負我的遺志,誓死殺穿裘璣人,再追著回來,跟在他們後邊往京城打就行了。」
王玉書還在那邊思索猶豫這個計劃的可行性,裴明姝到底跟他一起長大,是有點血緣的兄妹,一下子就聽出了這話中的不同尋常。
「我們再殺回來?」裴明姝道:「你不跟我們一起往京城打?」
裴玄銘強行提起一口氣,讓自己在原地站穩了身形。
「我帶幾個人馬先行一步回京,到時候在京中與你們匯合。」
王玉書大驚:「你要去找謝燁!?」
「他沒有武功,我總不能看著他死在李景辭府上吧。」裴玄銘冷冷道。
「什麼時候動身?」
「現在。」
「你還有傷呢!!!」
「路上再養。」
第53章
李景辭一言不發, 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俯下身,將謝燁從地上抱了起來,轉身回殿。
周遭一片寂靜, 無人開口說話。
直到李景辭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殿門裡, 阿舟才從極致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朝諸位同樣目瞪口呆的屬下們呵斥一聲:「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快下去!」
眾人領命紛紛走開, 趙子蝦在他身側低聲道:「我跟你說什麼來著。」
「你最好跟我當初一樣,對那人放尊重些, 殿下喜歡他。」
謝燁任由李景辭將他一路抱回寢殿,放到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