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錫道:「他心情不好,你回去看著點」
封厲納悶,心情不好也不該是他去安慰啊,「殿下,要不然還是我去安葬東籬,您回去陪章公子吧」
楚錫抬眸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封厲連忙改了口,「我馬上回去」
封厲說完便離開了,此時香客該走的都已經走了,熱鬧了一整天的相國寺也沉靜了下來,天空悶雷陣陣,夜風四起,要下雨了。
楚錫要了一間廂房,不多時穿著黑色斗篷的人敲響了房門,沒鎖的門露出了一條縫,楚錫回道:「門沒關」
李乾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桌上有兩杯冒著熱氣的茶,他也不詫異楚錫早就知道他要來,連時間都算得這麼准,只是在心裡對他又滿意了一分,他關了門走過去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殿下」
此舉便代表徹底認他為主了,楚錫連忙將他扶了起來,「李相不必如此,快坐」
態度既已表情李乾也不與他寒暄,端起茶喝了一口,說起了正事,「下午回來時,我去見了陛下,皇后被廢,太子禁足,此事算是告了一個段落」
楚錫道:「未必」
李乾在朝中這麼多年,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姜家?」
楚錫點了頭,「楚修的太子位是姜家的倚靠,姜家絕不會就此作罷,繼後既能調動死士殺人,此事姜鳴必然已經知道了,說不定他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鎮守邊關的護國大將軍姜鳴是楚錫與楚修的外祖父,只是自從姜桃死後,姜家與楚錫聯繫便逐日減少,如今已經快十年沒聯繫了,楚錫此番夜會李乾的用意並不僅僅確定擁護關係,更重要的是他要李乾給出他應該怎麼對待姜家。
姜家雖然遠在邊關,但在京城的底蘊亦不足小覷,京城八大世家都有姜家的一席之地。
楚錫一說,李乾便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微微皺了眉,「姜家戰功赫赫,盛名遠揚,楚國或許有人不知道楚皇,但沒人不知道姜家軍,此事一直是皇上的心頭刺,此時跟姜家走得近了,恐怕於殿下並不利」
楚錫疑惑,「心頭刺?」
楚皇一直對姜家分外看重,恩賞有加,不然也不會接連兩任皇后都是姜家女,數十年從未說過姜家一句不好,除了一直讓姜家男丁鎮守邊關之外,更是從沒打壓過姜家,怎麼看也說不上心頭刺。
李乾只需說四個字,楚錫就明白了,「功高蓋主」若是在有帶著姜家血脈的皇子由姜家擁護上位,那這個楚國的天下還姓楚嗎?
「況且,太子在朝中已經培養了多年勢力,此時姜鳴若是回京另投殿下旗下,不僅要防備殿下對姜家不滿,還要考慮太子的勢力能不能全收回來」
姜桃去世後,姜夫人受不住打擊很快便去世了,就在她去世的同月,姜鳴扶正了妾室,而這個妾室便是繼後的母親,很難說這其中有沒有什麼貓膩,但現在的姜夫人是繼後的母親,她執掌姜家二十年,若是她不願放棄楚修,姜鳴一個人也很難全心全力的支持楚錫。
「我明白了」
李乾點點頭,事情既已說完,他便說道:「我在山下沒看到殿下的馬車,要下雨了,殿下與我一同回去吧」
楚錫搖頭,「我們的關係暫時不宜暴露,丞相先走吧,我去給東籬點盞長明燈」
李乾也沒多說,只勸了一句,「殿下不必太過自責,要成事少不了犧牲」
楚錫道:「這事總要給章昭一個交代」
提到章昭李乾便沒話說了,點了點頭轉了話題,「這幾日我讓犬子去看望章昭,殿下意下如何?」
看望章昭是假,傳遞消息是真,既然他們的關係不能暴露,那必然需要一個人傳話,楚錫也是聰明人,「聽丞相的」
李乾道:「既然殿下還有事,我就不叨擾了」
「丞相慢走」
李乾前腳走了,楚錫後腳就出了門,他站在相國寺的最高處,俯瞰著山下零星的火光,他坐在屋頂等著,等火光移開後去了火光停留的位置。
一個嶄新的小土包拔地而起,楚錫面無表情的掀著土,薄薄的一層土後便是春香一家的屍體,東籬的屍體在最上面,楚錫將他提了出來,又將土埋了回去。
楚錫沉默的看了東籬的屍體好一會兒,然後放了一把火將他的屍體燒了,楚錫看著黃色的火光從小變大,然後又慢慢的減弱,最後變成一點火星,等溫度徹底冷卻時,楚錫將東籬的骨灰收了起來,做完這一切,沉悶已久的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