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中的氣氛似乎有些微妙，穿堂而過的微風拂動簾帳，帶來一絲不安的躁動，有一些東西正在平衡點的兩邊左右搖擺著，似乎只需要一個閃念，一切就將傾覆。
玫瑰花的香氣繚繞在鼻端，好像還有床單上的薰香等等香氣混合在一起，讓人迷亂。
當後背貼緊了柔軟的床單，路西法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麼疲憊，這一次修復靈核好像用去了他全身的力氣。他的心核跳得很快，他知道這一切的根源都在黑暗神身上。
他想讓黑暗神趕緊離開，可又想讓他繼續留下來一會兒。在魔族和墮天使都在休假的時候，偌大的離宮顯得更加空曠，而他華麗的寢殿也更加冷清孤寂了。他一直享受這樣的清靜疏離感，而此時此刻，他似乎又想多要一些溫度。
就在他的思緒在矛盾中左搖右擺的時候，黑暗神已扯過被子蓋在他的身上，然後坐在他的床邊。
「靈核修補好了，但你還需要休息。」黑暗神說，「睡一會兒吧。」
路西法低低地應了一聲，把被子扯過肩頭，側過身把自己的背脊對著黑暗神。
在黑暗神看不到的一面，路西法一直睜著眼睛沒有入睡。他也摸不清黑暗神忽然留下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他知道黑暗神也許在失控下會做出什麼事也說不定。
想起醉酒那晚自己曾主動要求黑暗神抱他，路西法的耳尖都要紅透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
「路西？」黑暗神忽然說。
「嗯？」
「你怪吾嗎？」
「當然。沒有誰喜歡被蒙在鼓裡，尤其是……」路西法沒有繼續說下去。
「吾無法解釋什麼。」黑暗神訥訥地說，「但吾也不想你死。」
「我知道，我不會死的。」路西法的眼眶有些濕，「不論您的出發點是什麼，只要您真心愛您的子民就夠了。」
「吾想在這兒看著你睡。」
「嗯。隨您吧。」
話音剛落，路西法就感到黑暗神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手上，黑暗神的指尖微微地涼，但手心卻是溫熱的，恰好彌補了他心中需要的那點兒溫暖。
唇角微微勾起，路西法緩緩閉上眼睛。
寢殿裡靜悄悄的，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到氣流掀動紗簾的沙沙聲，和黑暗神微微有點兒失控的喘息聲。
但黑暗神沒有妄動，只是緊緊地握住路西法的手。
他的目光低低地垂著，卻好像越過了許多時空，回到了許久以前。
深深的倦意從身體深處襲來，路西法再也抵不住困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上帝已經重新出現在萬魔殿的王座上。
上帝甫一現身，生命之樹就嚇得猛一哆嗦，差點兒從王座扶手上摔下去。它小心翼翼地從扶手一側爬到上帝身邊，仔細地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用顫抖的聲音說：「神，您……您得到那最高的力量了嗎？」
見神默然不語，生命之樹又小心地沿著上帝的胳膊爬上肩膀，想要好好看看他。
突然上帝張開眼睛，生命之樹被那放大了的金色眸子又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滑到上帝的腿上去了。
生命之樹恭恭敬敬地問：「神！現在我該叫您至高神了嗎？」
上帝沉默良久，才說：「路西身上沒有神格碎片，吾也沒有得到那力量……」
「沒有碎片？失敗了？」生命之樹有些意外，「這怎麼可能？那接下來怎麼辦？」
上帝深深地沉默著。
面對沉默不語的上帝，生命之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畢竟上帝思考的事格局都太大，很多都超出了它能理解的範疇，但它是樂天派的性格，不相信有辦不到的事情。找不到神格可以繼續找下去，這裡沒有就去那裡找，它相信憑藉神的力量，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生命之樹已經忘了安慰上帝的事，倒是想起了一些其他的。
比如上帝給路西法修復靈核這次用的時間特別長，又比如上帝的黑袍子上好像有些可疑的褶皺。
難道……
「神，您怎麼這麼久才回來？」生命之樹重新攀上上帝的胳膊，把他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果然又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那是一根黑色的長髮，正掛在黑袍子的領口處，看那長度和質感，應該是陛下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