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薄雨隨之睜開了眼,剛巧半撐在她身前的人遞出手,微微蜷著,以手背指節貼住了她的臉。
季薄雨一動不敢動,被她貼著,感覺自己整個口腔的肉都不聽話地想顫抖,而她身為暴君,將之一一鎮壓。
半晌,林知微的聲音散入四周空氣,帶著笑。
「你臉好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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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薄雨一個下午沒從房間出來。
反觀想通的林知微,今日在宅子裡轉了一圈又一圈,王媽來三樓收拾屋子時,還看見她正靠著桌子戴著頭戴式耳機,手裡的筆一轉一轉。
王媽敲門進來,林知微沒有出聲阻止,就是能進的意思,她們相處了這麼多年,這些已經不需要多話。
她像往常一樣拿起靜電雞毛撣子給林知微屋子裡撣灰,看到她竟然沒在做題,而是在畫畫,就是成果不太好。
這可是林知微。
清醒的時候需要點困住腦袋的東西思考的林知微,書架上全是解析數論的林知微。
王媽看著畫上有鼻子有眼但就是不像人的人,說了句:「微微,怎麼突然開始畫畫了?」
林知微摘下耳機,心情很好,說:「哦,我就是……想把心裡想的畫下來,但是畫不好。」
以往她說自己做不好的時候從不是這種表情。
那是種更深的苛責,更深的憤怒。
林知微一向如此。
她看似懶散,實則內在的超我與自我難以分離,總是苛責,總是收緊,所有的事在她這裡都有標準,就像她每件東西都在相應位置的房間,從不混亂。
後來吃了藥,事情再也無法如她的意。
抑鬱期她沒有力氣,躁狂期又太過暴力。
她想平衡,但被精神病院的醫生說,就像是兩條鯊魚爭著要吃你,而你在糾結哪一條鯊魚的牙齒更白,又要以什麼姿勢葬身魚腹。
林知微對此不置可否,也就這麼過了這幾年。
如今卻變了。
這變化當然是好變化,連王媽都能感受得出來,簡直是好到出奇。
王媽滿頭疑問,也滿心歡喜地出去了。
她和這家人一起的時間太長,自己早早喪夫,一個人生活後幾乎是她們的另一個家人,把林知微與其說是當女兒看待,更像是當孫女看待。
這樣的林知微,就像突然從別人那裡得來了一種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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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薄雨今天是第二十次出神了。
每次出神她都會給自己記錄,如今旁邊記錄的地方已經畫上了二十條槓,昭示著記錄著慌亂的內心。
在客廳里,林知微當然不是只說了一句話就走了。
她說了很多。
「你睜開眼。看看我。」
季薄雨就睜開眼,撞進她那片霧綠的顏色中去。
在一片暗色雨雲之中,林知微靠著沙發,靠在她身旁側著身,低聲和她聊天。
「感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