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季薄雨想著,把它埋在這裡吧,這樣它就能經常聽見人說話了。
她自己也經常和爪王說話。
一個深春流淌的傍晚,她從作息時間比監獄還要嚴格的普高下了下午課,有四十分鐘時間吃晚飯,接著就要忙著去上剩下的四節晚自習。
仰頭向上望,天氣非常好。
白雲高廣,萬里清透。
河北空氣品質一般,偶爾還很差,重化工地方的通病,再加上地處二三級階梯之間被太行山擋著,污染吹到這兒翻不過山,擴散不出去,秋冬霧霾更是重,能見度低得可憐。
冬天晚上,人站在紅綠燈這頭,望不見那頭是紅是綠。路上開車的比走路的還害怕,開得慢得堪比龜爬,生怕撞著誰了自己全責。後來地圖軟體上顯示紅綠燈秒數了,司機們才減少了這種恐慌。
當地人自嘲有句話,叫論霧霾還是得河北的地道,那一下車吸口氣就不一樣,就是從這兒來的。
近幾年稍微好了點,算是改善,不過也沒達到能和南方碰一碰的地步,所以這樣的天氣,住這兒的都很高興,可能也挺珍惜,都想在外面走走,街上的人會變多。
——看看公園裡老太太老頭兒的數量就知道了。
季薄雨忙裡偷閒,在賣雞蛋餅的奶奶那買了個加腸不加鹹菜的雞蛋餅,坐在柳樹下埋爪王的位置上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那隻去了貓星的小貓聊天,空著沒拿餅的那隻手還虛虛放在身側,仿佛在摸爪王的腦袋。
「爪王,學習好難啊。我今天下午對著數學卷子發呆那會兒一直在想,要是能瞬移到這棵樹下面就好了,既能和你說話,還能看看風景。」
爪王沒理她,也沒法理她。
她也還是繼續說。
正好這時候,季懷心騎著電動車下班回來。
她在這一單元樓下停好車,季薄雨感覺她似乎神色不太好,很親近的人才能感受到的那種。
季懷心一一和柳樹下聊天的人寒暄,隨後腳步不停,穿過她們,走到季薄雨旁邊。
季薄雨正靠著柳樹粗糙的皮表。
柳樹身後有些開裂,是頑劣的幼童拿刀劃的,有點硌她的背。
她向一旁挪動,讓出點位置,仿佛校服褲上的一片黃土不存在,注視著季懷心向自己走來。
季懷心沒管身上乾淨筆挺的西褲,走近後一屁股坐在她旁邊。
她平時特別寶貝這條褲子,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
季懷心:「小雨。」
季懷心不在季薄雨面前嘆氣,季薄雨只能從季懷心滿臉的愁雲里感覺到一點,問:「媽,怎麼了?」
季懷心擺了擺手,暫時不想提。
季薄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雞蛋餅遞給媽媽:「媽,你吃點。」
季懷心接過來,狠狠咬了兩口,全部咽下去,覺得自己有點力氣了,才說:「小雨,咱們可能得搬家了,具體的等媽媽安排好就和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