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樵定住了腳步,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扯了扯身上那件滿是破損的深色衣裳。
「衣裳破了,阿姊可以幫我補上嗎?」
燒火棍慢慢垂下,秦九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破了?」
昨夜那情景實在太過混亂而緊迫,她急著掙脫他,隨後邱陵又不請自來,她實在沒有工夫去細想那柴門上的血手印是怎麼來的。
他站了一會,見她沒再說什麼,只得轉身離開。
「一會坐堂,這身衣裳怕是不合適。我去換一件……」
下一刻,一隻乾瘦的手從身後抓住了他腰間的帶子。
她的力氣很弱,但他還是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
那隻手隨即拉開了他的衣襟。
深色的外裳為他做了最體面的掩護,即使被血浸透也瞧不出什麼來,但若扒開外裳、便能瞧見中衣上那幾個駭人的血洞。
血水過了一夜已經有些凝結,將中衣粘在了他的皮肉上。昨夜被水浸透的衣料已經幹了,但最裡面的一層仍貼在身上,揭開時便能瞧見肌膚上已經乾涸的血漬。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他的肩胛處穿過,傷口處的衣料幾乎嵌進了肉里。
但奇怪的是,那傷口雖然無人處理過,此刻卻已經止住了血,翻開的皮肉似乎也有癒合的傾向,刀口邊緣已長出一些顏色發淺的新肉。
這當真是昨夜才受的傷嗎?
她看得專注、眉頭緊鎖,還沒開口問什麼,少一刻卻不打自招道。
「已經無礙了。」
秦九葉摸著自己的脖子,狠狠瞪了對方一眼。
「你無礙,我有礙。」
想到昨夜的情形,她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荒謬。
她被人咬了一口已經覺得半條命都要沒了,對方受了那樣重的傷隔夜卻能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她面前。到底是她這小身板太不濟了,還是她久居村野陋室之中,竟不知曉如今這江湖中人已修煉到可以不藥自愈、白骨生肉的境界了?
藥還沒煎好,傷都快好了。江湖中若人人都似他這般,那她這果然居還有何生意可言?她這些年勤學苦練的一身本領又有何用武之地?
等等,似乎並非如此啊。
秦九葉一頓,腦海中閃過當初她將他從清平道撿回來時的情形,又陷入疑慮和警惕中。
明明先前不是,可如今卻是了。
這可未必是什麼好事。她見過那些為了出頭練了邪門功法、最終走火入魔的年輕人,上個月還功力暴漲、春風得意,下個月便暴死街頭、橫屍荒野了。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這走火入魔之人臨死之前少不得還要拉上幾個墊背的,誰離得近誰便要遭殃,那真是躲都躲不及,就算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
少年有著一雙很會察言觀色的眼睛,他望著女子面上的神色,緩緩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