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霽聽到自己內部腐朽的聲音,他本該做好了準備的,有好幾天,他每天每夜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甚至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此時,陸兆晗的沉默仍然像是一場海嘯,淹沒了他的理智,擊潰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線,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像一個憂天的杞人,終於等到了世界末日來臨的那天,天空墜落,一切都在毀滅。
他長了張嘴,還想再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無法發出聲音,他的身體被控制住,悲傷的潮水流經四肢百骸,但是他卻無法落淚,他好像一個被打碎的人偶,絲線都已經斷掉,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
陸兆晗站起身來,說道:「明天去看海島,我幫你請假。」
尖銳的聲音在鍾霽腦海中爆鳴,他說道:「寧戎去世的時候,你也這樣嗎?」
陸兆晗似乎終於忍受不住,但他還是克制地說:「不要總是提起他。」
鍾霽笑了笑,說:「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為什麼還可以對我說什麼去海邊的話,他去世的時候,你也這麼冷淡嗎?」
陸兆晗重複了一遍:「不要再提起他。」
鍾霽說道:「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很難過,難道你……」他看到陸兆晗的角色蒙上陰霾,止住了話頭。
鍾霽想起來自己曾經偷偷在書房門口聽到的陸兆晗與下屬交談時的聲音。對方似乎做錯了什麼事,陸兆晗沒有把怒氣發泄在言語中,只是語氣變得異常嚴厲,蘊含著微微的慍怒,他把自己的情緒控制的很好,但是鍾霽聽到他開口便察覺到他的不悅,因為他對待自己從來不會如此。
為什麼這次會這麼遲鈍,鍾霽在心裡問著自己,陸兆晗此時的聲音與那時一樣,他不說重話,但是他心情很差,因為自己嗎?
為什麼……鍾霽想著,明明我才是那個需要解釋的人,為什麼是我做錯了,是因為寧戎是陸兆晗不願意讓任何人議論的人嗎?
第32章 差異
鍾霽沒有再說話,他站起身,一言不發地朝外面走去,可是該去哪裡,他不知道,但是此時此刻他不想呆在陸兆晗的身邊,他需要一個私人的空間。
陸兆晗在他離開之前握住了他的一隻手腕,他的語氣恢復如常,淡淡地說道:「你要去哪裡,小霽,我已經很累了。」
「而且已經全部安排好了,明天我們就出發。」
鍾霽回過頭,他用了點力想甩掉被握住的手腕,陸兆晗的手收的更緊。
「為什麼……」鍾霽回答道,「我不想去,我只想一個人呆著。」
陸兆晗走到他身邊,將鍾霽抱進懷中,說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你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就像哄著孩子一樣輕聲解釋。
鍾霽看到他的眼神向下,俯視著自己的臉龐,說道:「過去的事,也就是都是真的,我真的和他很像嗎?明明我只是想知道這一點而已。」
陸兆晗的臉色重新恢復陰沉,他緊緊拉著鍾霽的手,拿出手機給徐予打了一個電話,讓徐予與鍾霽的領導請假。交代完一切,才回答鍾霽的問題:「知道了又怎麼樣,小霽,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得那麼清楚。」
他又說道:「如果你想一個人呆會,我送你回你家,明天上午我去接你,下午的飛機,你什麼都不用管,只要跟我走就好了。」
說完,鍾霽感到手腕上的束縛消失,陸兆晗鬆開手,說道等我一下,然後走進了衣帽間,他沒有關門,一邊換衣服,一邊用餘光看向鍾霽的方向。
十分鐘後,陸兆晗身著正裝走出來,他重新拉上鍾霽的手腕,虛虛地握著一圈,雖然不會讓鍾霽感覺到壓力,卻也無法掙脫。他沉默地牽著鍾霽下樓,上車,仍然十分貼心地為鍾霽系好安全帶,似乎剛剛發生的對峙只是一個遙遠的夢,已經完全煙消雲散了。
鍾霽將臉扭了過去,面色蒼白地看著車窗外。聽到陸兆晗和自己說去海島遊玩的計劃,他選了東南亞的小島,幫鍾霽請了一周的假,其他的所有事項都已經交給徐予安排好。陸兆晗說他曾經在大學去過那個海島幾次,那裡的海與c城的很不一樣,非常藍,兩個人可以一起在酒店放鬆地休息一周。陸兆晗自顧自地說著,鍾霽只是沉默地聽著,不插一言。他本就沒有對此特別感興趣,他想,陸兆晗大概是想借這個補償自己,緩和一下關係,但是這種掩耳盜鈴的做法,難道可以真正地解決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