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從出現就畏畏縮縮,幾乎不說話的宋鐵匠,竟然頭一個站了出來,走到祁辭面前摸了枚算珠。
魏承財看著他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然後瘸拐著上前,也摸了枚算珠。剩下的人見狀,知道拖不下去了,只能跟著去取算珠。
就這樣祁辭手中的五枚算珠都分了出去,他也像是暫時謝幕般,向著他們微微躬身,又倚回到聶獜的身邊,將事情的主動權讓渡給了胡昌斌。
胡昌斌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祁老闆」,仍舊心存警惕,但如今他確實幫上了忙,自己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於是就暫且把芥蒂壓在心裡,重新看向那五位客人。
「那麼是誰摸到了第一個?」
王靶子攥緊了手裡的算珠,在胡昌斌即將問出第二遍時,主動上前走出了半步:「……是我!」
「我曾經……」
「等一下。」胡昌斌打斷了他的話,王靶子詫異地抬頭看向他,卻見著胡昌斌抱著公雞,走到了他的面前。
「既然要說,就一定要說真話,對不對?」
「你這話什麼意思!」王靶子突然憤怒起來,想要以此掩飾自己的心虛:「我都還沒說,你就開始懷疑我?」
「那倒不是。」胡昌斌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從頭到腳都沒有展現出半點信任,他轉身回到了放著胡老闆遺照的圓桌邊,然後將纏著銅錢紅線的公雞,也放了上去。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還需要做點小小的準備。」
「你要做什麼?」王靶子警惕地後退兩步,卻被胡昌斌抓住了胳膊,將一把生鏽的剁肉刀,塞到他的手裡。
「沒什麼,只要你說的是真話,就什麼都不會發生——」
王靶子越是掙扎,就被抓得越緊,他就這樣被胡昌斌拖回到了桌子邊,握著剁肉刀的手,也被迫高高舉起。
王靶子的呼吸,在那一刻突然凝住,他睜大了雙眼,身體因為恐懼而變得僵硬。
那隻公雞,在看著他。
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而更加荒誕的是,這種恐懼僅僅來源於一隻公雞。
不,在看著他的,不是公雞,而是——
王靶子還沒有想清楚,心中的那個答案究竟是什麼,他那隻被胡昌斌抓住的手,就毫無徵兆地突然落下。
「喔——」
公雞爆發出一聲悽厲的啼叫,隨之而來的,是它那被紅線與銅錢纏繞的脖頸,就被剁肉刀猛地斬斷。
滾燙的雞血從截處噴射而出,灑了王靶子滿滿一臉,雞頭從刀邊滾落下來,直滾到了他的腳邊。
而那雙至死不曾閉上的雞眼,仍舊在看著他。
「啊!」王靶子這才後知後覺地,拼命將手上的剁肉刀扔出,掙脫了胡昌斌的束縛,然後又癱軟著滑倒地上。
胡昌斌卻並不在意,自顧自地撿起了刀,然後說道:「如果你說的是假話,這隻雞就是你的下場。」
在場所有的人,都因為這血腥的一幕而慌亂後退,祁辭也跟著皺起眉頭。這時候他忽然感覺手背一熱,身後倚著的聶獜就動了動。
祁辭下意識地低頭,這才發現剛剛幾滴雞血也濺到了自己。
聶獜將祁辭的手托起來,取下了塞在西裝口袋裡的手帕,專心又仔細地,將祁辭手背上的血跡,擦拭到一乾二淨。
「瘋子,你真是個瘋子!」王靶子歇斯底里地喊著,胡昌斌卻完全不受影響,冷靜地說道:「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
王靶子癱坐在地上,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然後他狠狠抹了把臉,卻讓臉上的雞血徹底糊住了他的五官,讓他更像是血海里爬出來的惡鬼。
許久之後,他才說道:「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收成不好到處都鬧饑荒……我有個兒子,可他偏偏又啞又傻,我實在是沒法養活他了,想把他賣給有錢人家,可人牙子一看他那樣子也不肯收。」
「那時候胡老闆就在做米糧生意了,我拿了家裡最後兩個破碗,想去跟他換口糧食吃,可誰知道等我回到家裡,兒子大概是餓狠了,不知吃下去了什麼東西,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我媳婦哭著求我送他去看大夫,可……可我真沒錢啊,再加上那孩子呆呆傻傻的,就算能活下去也是受罪,所以我就把他抱到了坡里……」
之後的話,王靶子沒有說下去,他痛苦地捂住了臉,像是真的懊悔極了。
宴會廳中的人也沒有說話,任誰都猜到了那個孩子的結局,這也是王靶子手上沾染人命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