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火吞噬著它能觸及的一切,燃燒的樹木發出駭人的噼啪聲,隨著山風翻湧蔓延, 升起滾滾濃煙遮天蔽日。
那些鼓頭人在火海中無處可逃, 它們的雙臂不斷地揮動著,熱浪中扭曲的身體,跳著古老的舞,像是在歡慶豐收,在追逐狩獵,在大火中祈求一場永遠不會到來的雨, 在死亡中欣喜著新生的降臨。
祁辭被這些聲音刺激得,將頭緊緊地埋在煞獸的胸膛間,指尖痛苦地摳著他堅實的鱗片,滲出點點血漬。
聶獜的耐心終於耗盡,他踏著大火中倒塌的巨木,更為猛烈的熊熊煞火自爪下竄出,滔天的火光如同他憤怒地張開了巨口,將所有讓祁辭難受的東西,都徹底抹殺——
直至鼓面撕裂,手臂燒焦脫落,身體被燒成灰燼的那刻,鼓頭人才終於停止了敲擊,身影消失在跳躍的焰光中。
可大火卻仍舊在山林中擴散著,煞獸的怒氣還是沒有平息,他於烈焰之上揚起頭顱,向著那些藏匿在暗處的執妖,發出最後的警告。
煞火隨著他的叫聲,化作了火龍沖天而起,又重重落回到山林火海之中,灼燙的焰潮澎湃迴蕩。
祁辭就在這火光中睜開眼睛,令他頭痛欲裂的鼓聲消失了,但耳膜陣痛得聽不見任何聲音。
不過眼前滔天的大火,還是讓他明白髮生了什麼,他抬手拍了拍聶獜結實的胸膛。儘管那樣的觸動對於煞獸而言太過微小,但聶獜卻立刻安靜下來,低下滿是鬃毛的頭顱,小心翼翼地查看著祁辭的情況。
「我沒事了。」祁辭環著煞獸粗壯的脖頸,貼近了他的耳朵,輕輕蹭著鬃毛說道:「不要繼續燒了。」
聶獜因為他的話,瞬間安靜了下來,在大火中佇立著卻沒有收回煞火,這幾天來他已經對這片山林厭惡極了,想要索性燒個乾淨算了。
祁辭察覺到了聶獜的想法,聶獜脫離了人形的限制,壓抑的獸性越發肆意,他只好吻了煞獸頭頂的長角,耐心地勸說道:「不能那麼做,我們還沒有弄明白佤朗村的事。」
「停下來吧……」
祁辭的聲音在聶獜的耳邊,壓過了山火的咆哮,巨大的煞獸終於願意伏下身子,熊熊火光隨著它的動作漸漸暗了下去。
漆黑蓬亂的鬃毛褪去,尖銳高昂的獸角收起,摟在祁辭腰間的利爪,也化為了結實有力的手臂。
聶獜終於又變回了人類的模樣,抱著祁辭踩過地上的焦土。大火退去後,原本重重疊疊的茂密深林,現在也只剩下了厚厚的灰燼,藏著不曾熄滅的小小火點,如星星般明暗不定地閃爍。
祁辭往他們的身後看了一眼,幸好聶獜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刀吉羅與老頭還好好的躺在地上,沒有被燒成灰。
他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靠在聶獜的肩上。
聶獜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在對他說著什麼,可祁辭的耳膜還隱隱作痛,根本無法聽到聲音。
他只好搖搖頭,表示自己聽不到,然後又像是想起什麼,將自己的手放到了聶獜的唇上,好似想要通過這樣去猜測聶獜說出的話。
可是沒想到,聶獜並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依次吻過他剛剛被鱗片劃傷的指尖,舔舐著殘餘的血漬。
祁辭被他舔得有些癢,要抽回手來,想不到聶獜雖然鬆開了他的手,卻吻上了他的唇。
雖然已經化為了人形,但這個吻還帶著獸性的放肆,在無數閃爍著明暗火星的焦黑山林中,縱情深吻糾纏不休。
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祁辭的耳朵就像是打開了封閉的門,外面的聲音忽得就涌了進來,他驚訝地拍著聶獜的肩膀,想要告訴他自己恢復了,可換來的卻是聶獜更為深入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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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太陽升起時,刀吉羅與老頭也終於醒了過來,他們早早的就昏了過去,此刻看著面前大片被燒毀的山林,震驚得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怎麼,怎麼會這樣?!」
「這一定是那些努巴做的……」
祁辭靠在聶獜的身上悠悠轉醒,經過昨夜的那場「醫治」,他的身體已經再沒了任何不適。
不過這會聽到老頭與刀吉羅的對話,實在沒好意思告訴他們縱火燒山的真相,至於聶獜——他絲毫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反而不知從這片焦山的哪裡,取來了用大葉片盛著的清水,餵給祁辭喝。
祁辭略抿了幾口清清嗓子,然後就對老頭說道:「現在你還能認出去佤朗村的路嗎?」
老頭有些犯愁的皺皺眉,他們被那多來婆帶的已經偏離正路好久了,老頭也不能確定自己還找得回去嗎,只能試探著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