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植被的遮擋,祁辭也終於能夠看清,那石牆上的壁畫了,雖然偶有殘缺,但內容還算是連貫,向他們無聲地講述著,一個歷史悠久的族群,繁榮、血腥又詭譎的過去。
佤朗最初是是什麼時候遷移到這片深山中的,已經無法考證了,壁畫上也僅僅是顯示,他們是因為躲避外界的一場戰爭,才舉族來到這裡,並就此定居。
但那個時候,西南山林中並不是只有他們一個部族,大約又過了許多年後,隨著佤朗的壯大,他們與原本生活在這片山林中的部族,也有了摩擦最終發生了戰爭。
這場戰爭以佤朗人的勝利結束,他們按照族中祭司的指示,將俘虜的頭砍了下來,縫進了鼓中,再將血液與特殊的礦石混合,製成紅色的顏料塗抹到鼓的表面,最後插回到俘虜的脖頸上——
這就是祁辭在林中看到的,那些怪異的鼓頭人。
佤朗人作為勝利者,自然會在壁畫上大肆宣揚他們的行為。儘管祁辭知道,部落之間的戰爭,關乎到族群的存亡,山林中的所有資源都是有限而珍貴的,他們這樣對待敵人,也是為得震懾對方,為自己的族群爭取更多的生存空間。
但這樣野蠻又血腥的場面,還是讓他感覺到不適。
後來周圍能與他們為敵的部族越來越少,最終在一場戰爭後,佤朗人將他們徹底驅逐出了這片山林,他們成為了這裡唯一的主人。
而與此同時,這場戰爭也產生了數量空前多的俘虜,佤朗人按照他們的習俗,將那些俘虜分批斬首,用頭顱與鮮血製成的鼓,掛在了村中每一戶人家的屋檐下,他們非但不覺得恐怖,反而覺得喜慶。
但也就是在這時候,壁畫上出現了一種看不出形態的黑色墨跡,但自從它出現開始,佤朗人便陷入了災難。
村中不斷有人死去,死狀都極為殘忍,被山石壓碎腦袋,被藤蔓勒斷脖子,被猛虎剖開肚皮……一時間,佤朗人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中。
因為沒有文字,祁辭並不知它究竟是什麼,但根據前後所發生的事情猜測,這應當就是佤朗人所說的「努巴」,也就是那些俘虜死後,因為不甘與怨恨生成的執妖。
佤朗人聚集在一起,想要再次搬遷,於是他們派出了族群中最為強健的青年。
那幾個年輕人翻閱山嶺,經過重重困難,為族人尋找適宜居住的地方時,壁畫上卻出現了一隻朱紅色的大鳥。
大鳥落下的羽毛,被那些年輕人撿到了,於是等他們回到村子時,眾人就發現他們竟然擁有了,可以控制那些黑色努巴的能力。
佤朗人就此歡騰慶祝,他們又敲起了那象徵勝利的紅色人頭鼓。
那幾個年輕人將朱紅大鳥的羽毛製成冠,戴在了頭上,星宿在他們的身後現形,從此之後他們就成為了佤朗的薩各麥,制服更多的努巴收為己用,帶領佤朗繼續繁榮……
但頭戴羽冠的青年們,到底不是真正的神明,他們也會有老去的一天。
佤朗人們都擔心,在他們死後那些努巴會再次殘害族人,於是就讓祭司去詢問薩各麥,他們以後該怎麼辦。
壁畫並不能顯示祭司與薩各麥究竟交談了些什麼,下一幅畫中,蒼老得快要死去的薩各麥,就被帶到了祭祀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圍了上來,像是要見證他的死亡。
然後祁辭就看見,壁畫中的祭司舉起了,他曾經在夢中看到聶獜用的那把長斧,當著所有族人的面,砍向了還未死去的薩各麥。
薩各麥的頭顱掉了下來,鮮血染紅了他身下的土地,族人們不知是在悲傷還是在欣喜。
祭司捧起了薩各麥的頭顱,將它放入了長長的木製的柱子中——或許,應當稱它為鼓才對。
然後把它樹立在人群中央,所有人都走上前來,用手中的顏料、礦石、花果為長鼓獻上祭品,再在周圍點起篝火,跳起古老的舞。
而祭司就守在那長鼓邊,隨著族人的舞步,開始用斧柄用力敲擊長鼓。
幾乎所有人都毫無反應,繼續在跳舞,但只有一個人停了下來,從人群中走出,走到了祭司與長鼓面前。
他,就是那個能聽到鼓聲的人。
也就是被選中的,新的薩各麥。
祭司將染著上一任薩各麥鮮血的羽冠,重新帶到了這個年輕人的頭上,象徵的努巴的黑色墨跡,也在他的腳下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