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不是闕哥做的。你們沒回巴黎之前,他把證據拿到他母親墓前,全部燒掉了。」
付迦宜怔然。
上次他說要去勃艮第,原來是為這事。
他想在跟她坦白前,先去給程聞書一個交代。
如果當時他沒出事故,沒推遲一天去勃艮第,趕在她知道所有事之前坦白,他們之間又會怎樣。
她突然不願去設想。
莊寧觀察她的表情,試探地說:「如果……我是說如果,當然了,這問題我不是替闕哥在問,只是我自己單純好奇——你們還有一點點和好的可能嗎?」
付迦宜沉默許久,僵硬地搖頭,「……應該沒有了。」
兩個人或許相愛,可信任一旦崩塌,已經沒法再在一起了。
這麼淺顯的道理她能懂,程知闕自然諱莫如深,所以當時他三緘其口,沒將這些細節全盤道出。
沒必要,也沒意義。
從酒館離開時,付迦宜走路有些輕飄,不小心踩到濕滑地磚,仰頭一看,才發現下雪了。
溫度不高不低,更像在下雨。
一月份的馬賽冷得刺骨,她裹緊外套,最後看一眼「留燈」的店名,緩緩呵出一口白氣,壓住心底無以名狀的沉悶,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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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闕回北京那天,付迦宜特意早起,出發去勃艮第的墓園,先去看望阿伊莎,最後站在那塊無名碑前,對著程聞書的舊照出神。
台階上放一束裹了薄霜的白鈴蘭,應該是前幾日有人來過這。
付迦宜將被風吹倒的花束擺正,又把自己帶來的那束放到它旁邊。
算算時間,程知闕這會應該已經快上飛機。
那天走前,莊寧問她會不會去送機。
付迦宜當時笑笑,說不知道,默然幾秒,重新換了個說辭。
——「我就不去了。」
她見過馬賽完整的夏季,驚鴻一瞥,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
如今已經是冬季,浮雲朝露,恍如隔世,像做了一場酣然的夢。
從今往後,她的世界巋然斑駁,再沒有程知闕。
(上卷完)
第41章
2016年, 網際網路行業發生更替動盪,微信小程序開始內測,人工智慧掀起新一輪熱潮, 滴滴宣布收購Uber中國。
付迦宜本身學的是生物醫學工程專業, 涉獵不到太多網際網路方面,但過往每一年, 總會有意無意關注這些熱點事件,像在用它們事無巨細地劃分時間進程,百試百靈。
2016年, 也是付迦宜來北京第一年。
來時還是悶熱伏天, 轉眼已經快到元旦,北京四季分明,冬天氣候尤其乾燥, 不比巴黎溫潤。
回到住處, 她總要第一時間去開加濕器,偶爾會想起有人曾跟她講過,乾燥風大的北京, 夜裡難免會被渴醒。
每次想到這,她總會恍惚幾秒,之後泰然自若地繼續做手頭的事。
年底事情比較多,這段時間她忙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趕上周末不加班, 打算回來好好休息, 晚飯沒來得及吃,被梁思覺一通電話叫出門。
梁思覺是她前輩, 也是帶她入這行的領路人。
她還在讀本科那會,梁思覺在七大讀博, 畢業後立馬回國,入職北京這家非盈利機構的研究院,做醫療機械和生物醫藥研發。
大四下半學期,付迦宜正糾結是該繼續深造還是直接就業,恰巧那段時間和梁思覺有郵箱往來,他將研發部門未來一年的策劃案發過來,問她要不要來北京跟他一起干。
梁思覺性格務實,從不會把話講得天花亂墜,將這行的前景和優劣勢明明白白告訴她,許她一份暫時能拿出手的最大誠意。
坦白講,付迦宜心動了,錢她不缺,無所謂薪資水平,主要看中這行的上升空間。
新媒體逐漸崛起的年代,各行各業都在拼盡全力搞創新,她初出茅廬,自然想抓住這種一期一會的機會,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想做的事。
幾經周折,直到坐上巴黎直飛北京的航班,付迦宜仍有種飄忽不定的懸空感。
人總是無意識被命運裹挾,耗費長達四年的時間,以兩座城市為基點,形成一個似是而非的完整閉環。
緊趕慢趕到院裡,剛好晚八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