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錦年鼻子一酸,立刻也哭了出來:「母親!我不能……把你們留在這裡,我自己苟且偷生,還算什麼男人……不可以!就算死我也絕不離開!」
「傻孩子,沃卓爾皇族到今日八百載,已經沒有什麼指望了。」
沃卓爾·怡寧將司錦年輕輕抱在懷裡,從難產生下他到今日滿打滿算也只抱過兩次,一次是此時,另一次遙遠到他偷偷藏在御花園哭鼻子時。
她這一生雖然生了兩個兒子,但對於長子的愧疚始終是一大心病,想在夏日的夜晚搖扇哄他入睡,想拉著他的手送他入馬場彎弓射箭,想手把手教他識文斷字琴棋書畫……可惜造化弄人,從前不能,往後也不可能再有。
上海開往蘇黎世的船,定在九月十五日。
司錦年不同意,但也挨不住雲曉的再三催促,加上司循身子一直沒有轉好的跡象,他最終還是妥協了。他們離開北平那日,天空霧蒙蒙的,下了雨車子打滑,就算提前兩個小時出發,到上海時也有些來不及。
如果趕不上,他就回去做沃朝最後的皇子。
司錦年在心底念叨著,輕輕吻了吻司循的手背。司循暈車,早飯沒吃有些心悸,從上車開始便一直枕著司錦年的大腿睡覺。車后座空間狹窄,他的右腿有舊疾,加上顛簸並不舒服。好幾個小時沒有醒來,最大的可能就是暈過去了。
車窗外光怪陸離變化著,司機開久了忍不住打哈欠,就在他們快要到站的時候,突然一枚炸彈從天而降,落在了不遠處的車站裡。
火光沖天,立刻焚燒一片。
「掉頭!快!」
黽東軍打過來了。
司錦年下意識護住司循的身體,左手拿槍警惕四周發生的意外。果然不出他所料,司機剛掉頭開出了城區,碼頭處槍聲不斷,火燒的更大了。
唯一逃走的機會被毀,抗戰全面爆發之前,司錦年最終被留在了國內。
九月十八日,上海被占為租界地。
九月二十六日,津城淪陷,司家老宅被炸毀。
十月六日,北平淪陷,黽東軍再次將沃卓爾皇宮洗劫一空。
司錦年跟雲曉兵分兩路,雲曉帶領主力往東南上京撤退,司錦年則率領親兵打掩護,將黽東軍引往西南回頭崖一帶。
「司循醒醒,馬上要上山了,汽車開不上去,你趴到我的肩上,我背你。」
不得已將人從安睡中搖醒,司錦年輕輕按揉他的兩側太陽穴,自逃離北平風餐露宿,司循又因著涼犯了幾次哮喘後,已經虛弱到沒有辦法自己行走了。
聽到司錦年呼喚,司循微微抬眼「嗯」了一聲,把手搭在司錦年肩膀上,卻一點力氣也用不上。
「不要睡了,周圍景很好,就當陪我出遊好不好?」
司錦年命侍衛給司循加了厚實的狐絨披風,笑著說話吸引他的注意力,山上氣溫低如果睡著,少不得又要大病一場,怕耽誤軍隊的進度,又怕司循會撐不過去,這些日子司錦年慎之又慎,整個人都消減了好大一圈。
司循側臉緊緊貼在司錦年的肩頭,有股好聞的皂角味,強打起精神忍不住嗔怪:「樹葉都落了,光禿禿的算什麼好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