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哪管身邊夥伴的險惡用心,歡呼一聲,開開心心的翻出圍欄,忘記龍師曾拿尺子給她規划過的端莊優雅龍尊儀態,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狐人小女孩蹚水去趕海。
古海的波濤拍打沙灘,往復循環。
阮梅雙手抱胸,靜靜站在坡上望著白露在沙灘上抓螃蟹。
都說孩子是一張白紙,可以被世間萬物塗上不同的顏色。經過同鍾離相處的這段時間,阮梅部分舉止已經開始模仿鍾離,她從面無表情、看人如同看狗的天才蘿莉,變成了雙手抱胸、斜斜睨眸、看人如同看狗的天才蘿莉了。
身為加入天才俱樂部的准後備役,阮梅完全擁有高傲的資本。
甚至對某些人而言,比起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阮梅反而更符合羅浮持明族們對一個強勢又強大的龍尊的遐想。
「……我並非你要見的人,離我遠一點。」
不過片刻,其後的楓林間便走出來一名尖耳朵的持明族。
「龍女大人說笑了,您可叫我們好找……」
走來的持明女士有些憤怒,明顯將阮梅當做了別人,大概是因為阮梅更符合她對龍尊的刻板印象。
刻板印象要不得,對方甚至忘記看看斗篷下的小女孩有沒有龍尾和角。
而在仙舟這些天,有多少持明族將鍾離當成龍尊,實際上就有多少持明族將鍾離身邊的阮梅當做龍女。
如果不是看岔眼的持明族沒有過多騷擾兩個化外民,恐怕阮梅早就翻臉從學識角度開大,勸沒用的大人們儘早投胎,這樣對大家都好了。
以及,持明龍師不懷好意這件事阮梅當然知道。
但她之前認知中的反派都是天才俱樂部的機械帝皇魯珀特、原始博士、或者波爾卡·卡卡目這種。
前者創造反有機方程,發動了第一次機械帝皇戰爭,破壞力一口氣超過七個忙碌的滅絕大君;中間的是個屑,希望把全宇宙都變成猴子,連星神都不能放過;最後的寂靜領主威脅了一半以上天才俱樂部成員的生命安全,只因對方覺得智識派系還是有點太城市化。
對阮梅而言,羅浮龍師那點事情,就像某些不發達文明蓄謀已久的村口械鬥,或者地主大宅院中日常活動。
某些時候,對於三流野心,四流操作,五流偽裝,又菜又愛玩的反派角色。
無視是對其最大的寬容。
多看這些龍師一眼,都算阮梅這邊輸。
那持明族卻自說自話:「身為龍女,冒失出逃,打亂龍師大人們的安排,還令濤然大人擔心,這就是您身為未來龍尊的修養和品性嗎?」
「這樣的龍女不足以服眾,龍師大人讓我來果然沒錯,我不得不從現在開始為持明族培養出符合全族利益的龍尊,否則一切都太遲了。」
很好,她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她。
懶得管對方是誰,反正智商沒有超過250。
阮梅無情轉頭,不理睬對方。
「慢著!」那個持明族攔住了她,「最近都在傳龍女出逃,還牽扯出研究族人血脈入藥,龍女大人,您到底在想什麼?龍師教導的,那些對生命的敬畏你都忘記了嗎?我看你是入了邪途,你難道要重蹈飲月之亂?」
阮梅:「……哦。」
「你可知生命無比貴重,自從不朽化道,這寰宇萬物都來自天淵萬龍之祖的血肉,身為不朽的龍裔必須代替龍祖照看萬物,以慈愛待之,以平等視之……」
有時候持明族代表了宇宙中生物的上限和下限。
「你口中的尊貴和平等,難道不是只限於持明龍裔嗎?」
就阮梅的理解,不少持明龍師自視甚高,從不將他們和普通仙舟人歸為一談。
博識學會小道消息甚至認為,對於來路不明的龍女白露,龍師都覺得對方污染了持明高貴純淨的血脈。
「龍女大人,你怎麼能這樣認為,持明尊長的風度呢?」
對方氣不打一處來,完全不適應被貼臉開大。況且她也不覺得持明族高人一等有什麼問題,只是懊惱這種事情被堂而皇之的戳穿。
「所謂生命,來自於自然,也將歸於自然。所謂自然,笨拙又浪費,粗淺且殘忍。」
身為孩子,阮梅直抒胸臆向對方開炮,壓根沒慣著愚蠢大人的習慣。
「星蜂為了寄生而殘害活體蠕蟲,虛空獸後出殼的幼崽會變成前出殼的幼崽食物,就算不朽同宇宙融合,我也從不相信有仁慈的造物主需要世人看顧祂的骨血,生命的議題不該討論善惡,而是保持絕對的中立,唯一的法則是進化與生存。」
「你們龍師一派的堅持,讓我覺得毫無意義。」
阮梅冷漠的以目光逼視過去,逼的對方節節後退後,她又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這種無趣倒不是突然跳出來的持明族影響了她的雅興。
阮梅只是想到那些令她著迷的基因複製和優化。
自然固然殘忍單純,生命所存在便是為了進化。但她突然發現自己所著迷的體系充滿冷酷、功利的意味,身為操作這個體系的研究員,她也會無情指導個體擴展同未來還有演變的關係,以最大化創造基因的成功。
——這樣的體系有一種宿命論削弱了美與智慧的價值,剝奪了生物的自由意志,令人本能只能沉默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