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顧嶼嗓音啞道,他話頭剛開始又止住了。
他抬手,拇指觸碰池陸的眼尾。池陸把臉立刻側過去,避開顧嶼皮膚發冷的手。
……
池陸不再看著他,視線再沒接觸。
「……」
「我恨你!」池陸嗓音異常平淡冷漠,又充滿憎惡,他驟然起身。
離開這不堪的床榻。
他去到另一頭的隔間。
本來這間是顧嶼睡的,但自己那邊的床在揍顧嶼的時候弄榻了。
重新躺在拔步床上,閉上眼。
心口處的感覺很奇怪。
裡面充斥恨意到快要溢出,但又沒有任何除了恨之外的感覺。
很空很空。
這種感覺讓池陸喘不過氣,胸臆間很壓抑。他讓自己儘快入睡,什麼都不去想。
再過兩個時辰他們還要去清虛谷。
另一端隔間。
顧嶼在那張坍塌的拔步床上睜著眼,躺了很久。
腦海里全是池陸最後的眼神。
他回想起剛認識池陸的時候,池陸對他充滿好奇和探索欲,但他始終與所有人都保持疏離。
修仙界、仙州、四大長老、弟子們、還有池陸,顧嶼都儘可能不與他們有任何瓜葛。
他只公事公辦,除此之外便自己獨處。
仙尊的偌大仙殿裡沒有服侍的小童、更沒有看門的弟子,永遠寧靜,像沒有漣漪的水面,如風中的空鏡。
因為他很清楚,這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哪怕身邊所有人再親切,再和善美好。
註定與自己,也只是過客的關係。
有一日他會離開三界,所以在此之前,最好就是不與任何人產生情感連結。
這樣誰都不會悲傷。
仙尊的仙殿後面,是大片大片的紅蓮業池。
紅蓮綻放布滿池塘,仿佛延伸到天地的盡頭。
每每內心動搖,就會誕出一株紅蓮。
每每思念情動,紅蓮於池塘盛綻。
情不知所起,不覺間這一池紅蓮竟成了他的業障。
無論再怎麼努力,終究還是淪陷了進去。
但是沒有關係,顧嶼把自己關在蓮洞裡,與外世隔絕,沒有人知道他動情。
所有人眼裡,仙尊總是非常疏離,讓人看不清摸不透,是個淡漠的人。因此眾人也對仙尊保持敬畏的距離,不敢接近。
這很好,顧嶼希望所有人都繼續這樣保持下去。
誰知蓮洞結界被炸開,也就只有那個人做得到。
那個令他日思夜想、屢屢破禁的人。
蓮洞內,池陸掐著他的頸把他撞在石壁上,有碎石簌簌在四周掉落,怒火中燒凶道:「為什麼迴避我!?明明喜歡我,卻裝作對我沒有感覺。若你修無情道,我必不會糾纏你,若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會糾纏你。可你既並非無情立道,對我有情亦有欲,為何卻躲避不予回應!!?顧嶼,你知不知道這樣讓我很難受——!」
「嘭——」說完,一拳砸在他臉側的石壁,鮮血碎在了池陸的指骨和石壁上。
他最不該動情的人,就是天魔。
池陸。
但那一刻起,他開始違背神魂上的枷鎖。
第一次,主動吻了池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