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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然听见殿门被打开的沉闷响声,很远,却又很近。
费力睁开眼后,入眸的并不是那身明黄,而是她此时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婉儿没说话,只是将大半的伞面向前倾去,遮住那人冷的发颤的身子。
公主求遍诸位大臣,却唯独漏了她,是在怪她,还是认定自己不会帮她.....她...不懂...所以保持沉默,任凭大雨将自已层层淹没,承受铺天盖地而来的悲伤。
太平缓慢地起身,钻心锥骨的痛汹涌的袭来,几欲令她昏厥倒地。
可面前的那个人伸手拥住了她。
终究,所有强撑的镇定与淡然在那个人面前溃不成军
命运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她只是.......想要......竭尽全力想要保护身旁人的.....可苍天....怎么就这么难......为什么.....她还是护不住.....身旁重要之人?
本以为自己长大,就不会重演幼时那场刻骨铭心的悲剧的......可为什么....之前是...现在亦如此?....
眼睁睁见身旁重要之人被夺去生命,而她,却始终无能为力,不论多努力避免悲剧的发生,不管她多努力挣扎
可笑....原来就算被捧得金枝玉叶也救不了任何人......
她要的真的不多,只是平安....在皇家....自己竟然还真以为只要置之事外...就可....呵....自己还真是天真啊....
此身当真可恨,这般懦弱无能,这般愚钝不堪,以至于到这种时候只能任由命运践踏,竟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当真可恨........
怀中人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紧紧拥住了她,再无丝亳理智可言,只是一遍遍哽咽重复:
我....救不了....他
那人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
“我救....救不了...他们”
温热的泪水自胸襟前晕开,灼烧了她的整颗心脏。
那人像只无助的小兽,发声越发微弱,抽泣声被压抑的过狠,令那人近乎喘不过气来。
“我....唔.....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怀中人中像是跋涉万里后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力竭而倒。
“殿下!”
“太平!”
镇定自若的人慌乱拥住怀中人,多年来在政场上游刃有余,泰然自若的面具彻底碎裂,只余孩童般的慌乱和无助。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落魄的贵公子一路爬行过来:
“太平,救救我,求你救救我”他着实是慌的找不着路了,他已经找不到人可以救他了,苍白的脸上满是哀求和泪痕。
不等太平开口,他又梦魇似的开口:
“你是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人!你一定能救我的!一定能!”
“我不想死!不想死!”
他又突然否决地摇了摇头:
“不!”“不!”
“我不能死!我可是皇子的父亲!”
见太平始终沉默着,竟慌不择路道:
“公主,臣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救救臣,臣不想死啊”
他掩面,泣不成声
长久的关押与折磨耗尽了他身为文人墨士的骨气,在强大的威逼与滔天的权势前,他选择了低头屈服,将那平日里的文士风骨尽数抛弃,踩碎,只是为了苟活下去。
太平悲哀地闭上了眼,长叹了口气后陡然升起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近乎荒谬的想法:
真是一点都不像她,那人只会坦然自若地受死,宁死亦不肯抛弃那身风骨和尊严
“太平!你说过会救我的!”
“为什么你不救我,我可是你丈夫!”
平日里的谦谦君子此时歇斯底里,质问那个为他放下皇家尊严,四处求人,求遍神佛,沦为京城笑柄的妻子。
公主仍旧高烧不已,整个太医院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要命啊,真是要命啊。太医们叫苦不迭,料是使尽平生所学,可那折腾人的公主殿下仍是不醒
碰上这档子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晦气的很!
高烧终是退了下去,太医们纷纷松了口气,表示醒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必担心,就此打道回府。
再借着一手消息,便于人前自顾叹息道:“真是用情至深啊”
婉儿仍守在奄奄奄一息的人身边,听那人无意识地不断重复一句话
“对不起”
“对不起”
不知到底是对何人说,竟有滚烫的泪自眼角滑落,却被人轻轻揩去。
“没关系的,非殿下之过”
“没关系”
不知到底是为何人答。
薛绍饿死狱中,公主自醒来一听到这个消息时,麻木冷漠的脸上并无丝毫变化,只是兀自沉默着,死一般沉默着。
死了?
连同她那如此简单的天真愿望一并死去。无意争权夺势,并非她所不能,是她不愿。她生来便已在金字塔顶端,这种东西,自出生起便萦绕她左右,本就是她的,何须去争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