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腦子都是姜悅卿的那句「我救他一命」,還有五年前慕容羽的那句「自個兒的身子悠著點,別糟蹋過了頭。」
他如此聰慧,幾乎立刻就理清了頭緒。墨玉笙的難言之隱,指的是他身上的隱疾。這隱疾非但棘手,還很有可能是不治之症,否則墨玉笙不會輕易拋下他,一個人去赴診。
元晦垂手坐在床邊,表情似喜非喜似泣非泣。
一會兒想,他終究是疼我的;一會兒想,我怎麼這麼傻?
想來世間沒有天衣無縫的隱瞞,只有不夠入微的體察。
墨玉笙身子不好,早就有跡可循。在春山鎮的那兩年,墨玉笙每月十七要去羽莊取些名不見經傳的藥材獨自上沈老爺家看診。
其實,哪有什麼沈老爺?
慧一和尚縮在牆角,大氣不敢出,默不作聲地看了約半炷香的時間,臉上表情比元晦還要精彩些,內心的起伏已不足以用驚濤駭浪來形容。
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元晦師兄中邪了,還是個不得了的邪魔,連無相寺這塊佛門淨土都敢染指。
和尚一隻手探入袖中攥住佛珠,邁著螞蟻步挪到門口,一腳跨在門檻外,做好隨時跑路求援的準備。
好在此時元晦站起身來,面上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和尚便又默默將腿收回,杵在門口,靜觀其變。
只見元晦風捲殘雲般地將散落於禪房的隨身衣物收好,又踱步到床頭,從枕下掏出一個香囊。
許是久遠,香囊的味道已經散盡,面料有些泛黃,邊邊角角倒是乾淨利索,看不到一個多餘的線頭。
元晦將這香囊收入懷中,轉身從牆上取過一點紅,挎上行囊,向外走去。
慧一快步跟上,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處三岔路口。
元晦忽然駐足,慧一沒有剎住腳,差點與他撞個滿懷。
元晦伸手在慧一肩上輕輕拍了拍,道:「師弟,保重。」
這是元晦回禪房後對自己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慧一幾乎要喜極而泣。師兄沒中邪,是自己多心了。然而和尚樂極生悲,被元晦接下來的一番話炸的魂飛魄散。
元晦道:「我要下山了。」
說話間,他已經飄出幾仗之外。
和尚急得大喊道:「師兄,你下山作什麼?」
元晦聞言,一回眸,眼中閃過無窮幻象,每一個幻象的盡頭,都站著一個墨玉笙。
他道:「我要去尋他。」
慧一一頭霧水,喊道:「他是誰?你何時回來?」
元晦頭也不回地往山下飄去,「我若尋到他,就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