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含淚吞了半根麻花。
他在心底發誓:今後絕不再亂說胡話。
元晦從一旁遞了杯溫水給墨玉笙清口。
從墨玉笙手中接過空杯時,他的心就如這無水的杯子一樣,空落落的。
他知道自己該走了。
他這頭努力說服自己拔腿走人,墨玉笙忽地拍了拍床頭,「過來坐下,陪師父說說話。」
元晦用盡全力壓住飛起的唇角,挨著他坐了下來。
墨玉笙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今日是元晦生父的祭日。元晦不是那種會將悲傷掛上眉梢的人。他作為元晦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似乎該說些什麼。
然而說些什麼好呢?
他對蘇令……實在憋不出半個字。
好的或是壞的。
誠然這副毒身是他自找的,但他也的確沒能大方到與蘇令和解。
恨,自然沒有。墨家人沒那個資格。
怨,還是有的。他也是人,能活著,誰會想死?
墨玉笙輕輕吐了口氣,伸手攬住元晦後肩,在他肩頭安慰性地拍了拍。
他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道:「你如今也算小有所成,不算辱沒了蘇家。蘇令在九泉之下,也差不多該笑醒了。」
元晦後肩僵直了片刻,很快卸了所有氣力,軟成了一團柳絮,輕飄飄地伏在墨玉笙的長臂上。從側面看去,好似他整個人都被圈進了墨玉笙的懷中。
人身子一放鬆,被排擠到犄角旮旯的疲憊感就悄無聲息地冒了泡。
元晦微微仰起下巴,好似在空中捕捉什麼氣味,他忽地開口問道:「師父房中點了安神散麼?味道真好聞。」
墨玉笙一愣,旋即「嗯」了一聲。
元晦順勢靠上了床頭。安神散的香氣如影隨形,讓他在疲憊中找到了短暫的安寧。他側了側臉,有心想在墨玉笙手臂上蹭一蹭,好險忍住了。
一直以來,他心中繃了根弦,從得知墨玉笙身中劇毒起就被拉滿。每見到墨玉笙毒發一次就拉緊一點,想到他時日無多再拉緊一點,直到那日在暗室看到他浴血而來,那根弦猝不及防就斷了。
斷弦下壓著的心魔被放了出來,他將無一日安寧,無一夜安眠,興許會踏上一條註定無法被世人認同,求不來墨玉笙諒解的道路。
然而為了他,一切的大逆不道,都變得不值一提。
元晦側臉看向墨玉笙,緩緩開口道:「師父,如果有一天,我變了,變得你都認不得了,你會拋下我嗎?」
墨玉笙斜著一雙桃花眼,用難得正經的語氣道:「你若是變傻變痴了,我會把你栓在屋裡;你若是變壞了,我會打斷你的狗腿。你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