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羽從袖中取出個窄薄的紫檀木盒,打開一看,裡頭裝了副金絲鑲邊的琉璃鏡。
墨玉笙側臉朝灶屋看去,元晦還在裡頭忙碌。
他壓低聲音道:「一會兒知道該怎麼說吧?別讓他瞧出破綻。」
慕容羽崩著臉,不發一語,顯得無精打采的。
墨玉笙見不得他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嘖嘖」了幾聲,故意雞蛋裡挑骨頭,陰陽怪氣道:「你是從哪個古董攤淘來的這麼個傢伙,老氣橫秋的。」
慕容羽耷拉著眼瞼,回道:「托人從西洋運過來的。」
墨玉笙繼續挑刺道:「洋人的玩意兒,難怪這麼不中看,比起我們老祖宗的雅韻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他微抬下巴,眉尾輕挑,繼續拱火道:「要配我這麼個絕世容顏,至少也得是雕花鏤空金絲鑲邊吧?」
擱在從前,慕容羽早已火冒三丈地擼起袖子,咆哮著將手裡的東西連同肚子裡的怨氣糊墨玉笙一臉。
可眼下,慕容羽卻只是深情專注地看著他,好脾氣地溫言道:「你若是不喜歡,就先將就著戴著。我再托人去京城尋最好的匠工,你喜歡什麼樣的,我都給你去弄來。」
墨玉笙低垂眉尾,沉默半晌,悶聲道:「無咎,別這樣。」
初秋的風猶帶暖意,未顯寒涼。庭院之中,草木繁茂,一派生機盎然。
墨玉笙斜倚在藤椅上,腿間搭著薄毯,身形似乎又清癯了不少。
滿目的秋光,攏在他周身,竟也變得蒼涼蕭瑟起來。
慕容羽匆匆低下頭,再抬頭時已經換上了平日裡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他深吸一口氣,旋即破口大罵道:「墨子游,你狼心狗肺!我費盡心思託了幾層關係才從西洋尋到位最好的匠人給你打制了這副琉璃鏡,剛拿到手還沒捂熱就馬不停蹄地從京城一路奔來給你獻寶。到頭來一句感謝話沒有,還落得一通埋怨。我是缺了什麼心眼,要如此作踐自己……」
墨玉笙聽著,嘴角慢慢勾出一絲笑,緩緩抬眸。
二人目光在秋光中交匯,似有千言萬語隱在其中。
正巧元晦端著熱茶過來,他招呼慕容羽坐下,笑道:「我師父若是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別見怪,我替他賠罪。」
慕容羽瞬間換了副麵皮,笑吟吟地接口道:「賠罪倒不必,來碗面就成。」
墨玉笙刀過去一個眼神:我倆明日就要分別,你非得在這關頭橫插一腳?識相就給我滾遠點。
慕容羽回敬他一個白眼,沖元晦諂媚地笑笑,咧嘴道:「對了,還有荷包蛋,要七分熟。」
他頓了頓,伸出兩根細長的指頭,厚著臉皮道:「兩個。」
墨玉笙眼角抽搐,咬牙提醒道:「你就不怕噎著?」
慕容羽擺擺手,回得乾脆:「不怕……」
墨玉笙氣結。
臨近傍晚,三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麵出鍋。
元晦將桌椅搬到了院子裡,三人坐在夕陽下,慢吞吞地吃著面,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院門被人敲響,從外頭傳來嬌滴滴的聲音,「墨先生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