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大腦一片空白時,天邊有支弱水箭矢飛來。
費廷抬起了頭,如同第一個仰望星空的人類。
茫然又新奇。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弱水箭矢。
箭矢流動飛旋的姿態優美得令人心動,在他眼前無盡放緩,拖著完美的銀尾,飛過他的頭頂,最後錚然沒入主帥的頭顱!
費廷回過頭。
血霧炸開,主帥當場斃命。
費廷下意識往箭矢飛來的方向看過去:
千千萬萬人中,只望見敵軍營後方高山之上,幾乎看不見的一個小光點——那是弱水弓.弩的亮銀色。
費廷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對方手法也很稚嫩,留下了弓.弩的破綻,他根本連弓箭手的影子都摸不著!
這樣的距離,那人只用一箭,就射死了他家主帥!
費廷心中已然掀起驚濤駭浪。
當然,那只是一場小戰役。
後來宴北辰名聲漸顯,不怎麼在人前使用弓弩,這事也就逐漸被眾人遺忘。
命運的齒輪轉動。
也是在那之後,費廷得到老顧州王的賞識,一路高升,平步青雲。
回憶到此為止。
費廷又想起深埋心底的恐懼,背後起了一層冷汗。
他還想再勸,顧夜卻已經不耐煩。
「費將軍何時膽子這么小了?上次你勸本王不要派死士去攪渾韓州的水,可你看半年過去了,不是也什麼都沒發生嗎?」
費廷沉眸。
半年前,顧州王執意派出死士,前去追殺宴北辰的表妹,企圖得漁翁之利。
費廷當時就很不贊同這個做法。
一來他覺得宴北辰沒那麼蠢。
二來,他覺得不道義。
最後,那些派出去的死士全軍覆沒,連具屍體都沒找到。
就這種情況,顧夜竟然還能說出這麼沒見識的話。
費廷真的很佩服他。
但他只是個臣子。
這種話只能爛在肚子裡。
費廷暗自下定決心,恭敬告退。
*
費廷去見顧夜前,並不知道路上偶遇的王弟,在兩人錯身時,偏頭撇了他一眼。
宴北辰見他那副神色匆匆,又滿臉凝重的模樣,就知道他一定是去應付顧夜的。
說不定還要聊些和自己有關的事。
但宴北辰抱著胳膊,無所謂地笑了笑。
對於這兩人,他一向是祝福他們早日離心的。
「哎,得趕快去把我家夫人找回來啊。」
他口頭說著要去尋畫酒,實際借著機會,把王庭逛了一遍。
最後還是費娘子好心,親自把畫酒送回來,宴北辰才溢出笑,當著費娘子的面,格外自然牽起畫酒的手,帶著她回去休息。
夕陽下,畫酒低頭被宴北辰牽著,忽然回頭望來一眼,輕輕彎起眸子,朝費娘子真誠微笑。
她喜歡費娘子這樣好的人。
那抹笑被晚霞暈染,格外令人心動。
費娘子微怔。
下意識望向畫酒身邊的人,發現他心不在此,並沒有看見這一幕。
莫名覺得可惜。
第13章
費娘子回了個溫和的笑,看著紅衣青年牽著少女漸行漸遠。
餘暉斜來,將兩人足下的影子拖得老長,歪歪扭扭糾纏在一起。
詭異中,竟也能品出些恩愛夫妻的樣子。
兩人留在王庭住了小半月。
人前,宴北辰口中的「小夫人」叫得天花亂墜。
「我家夫人姓蘇,在家排行老七,我都喚她阿七。」
他笑意盈盈向眾人介紹。
那副風度翩翩的君子模樣,很容易迷惑眾人。
畫酒在一旁默默然,也不多話。
別人投來打量目光,但凡不是惡意的,她都能抿唇回一個微笑。
盡職盡責扮演好王弟夫人的角色。
微笑中,她也反應過來,為什麼宴北辰會特意給她取個奇怪的名字。
原來是有用。
果然,他從來不做無用功。
什麼事都是這樣。
而眼下,她這個小夫人,無疑成了最好的擋箭牌。
只要別人有事找他,他就是那句:
「沒辦法,我鍾情我家夫人得不得了,一顆心全系在她身上了,實在離不開。」
把不想搭理的人,通通擋在外面。
這樣肉麻的話,當藉口用,意外地好使。
和他爐火純青的演技相比,畫酒顯得像個木頭人。
不過絲毫不妨礙那些朝臣娘子們羨慕她。
朝臣娘子們感慨:「王弟生得如此好,還對家裡夫人情根深種,哪裡去覓這樣的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