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想起當時的味道只余懷念了。
又年總算開口。
「十五你走罷,別再來了。」
「你我主僕一場,散了便是散了。走你自己的路罷。」
兩句話。
將將蛻出個成熟穩重樣的青年,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十五狠狠抹了把淚。
「奴才這條命都是主子撿回來的,哪有散的道理?」
他哽咽得說不下去,又叩了三個頭:「主子大恩大德,奴才來世當牛做馬來報。」
扭頭衝出了監牢。
氣氛太壓抑,壓得我心口難受。
我戳戳又年的後背:「你別那麼說人家嘛……他也不容易。」
「會不會是十五一直在外奔走,打探消息,等著以後與你裡應外合?那娃看起來不像是會背叛你的人。」
又年枕著手臂,眼中的光亮黯得快瞧不到了。
「背叛也不妨事了。已至這步田地,活一個算一個罷。」
「先帝暴斃,許皇后被一條白綾送上了路,其父祖兄長盡數被斬。」
「神機營變節,虎賁軍戰死三成,剩下的七成降了。」
「幾個閣臣都被拘禁。我祖父在金鑾殿上怒罵新帝,被罰杖責三十,行刑的侍衛是新帝的人,一杖擊在祖父後腦,萬幸救得急,保下了一條命,祖父醒來後卻宛如痴兒了。」
「幾位老王爺噤若寒蟬,他們不開口,朝中便再無人敢作聲了。」
「太子想要重新起勢,得看天意了,唯有天賜神運才能救活這盤棋。」
這是又年頭一次與我講政局。
我用一個鐘頭捋清了人物關係,只覺前途漆黑一片。
乾巴巴安慰他:「總之不要心灰意冷。你一個世子爺,你那些親信還等著救你。」
「我沒有親信了……都死了。」
他望著牢房頂,一連數了十幾個人名。
「我手下暗衛,初一,初二,初三,初五,初六,初七,初九,初十,十一,十二,十三……都死了。」
「有幾個死在宮變中,勁弩穿心,亂馬踏死,好歹有個全屍。」
「死得遲的,都被抓了。凌遲,腰斬,割耳,刖膝,都於刑房中自盡了。」
「當年收用他們時,我懶得起名,便這樣糊弄……他們跟了我十來年,鞍前馬後,無不盡心。」
「到了,竟是這樣光景。」
我看著他,胸腔里一顆心忽然疼得要命。
忍不住把他的腦袋圈進自己懷裡。
他是太子的堂弟,也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如今酷刑下獄,舉家覆滅,得用的屬下死了個乾淨……
又年枕在我膝上一聲不出,察覺到腿上濕意時,我才知道這個男人落了淚。
我沒有安慰人的本事,我只會插科打諢閒嘮逗趣。真正的苦難面前,我笨嘴拙舌什麼也說不出。
我只有拿自己所知的最溫柔的歌,通通唱給他聽。
唱《世間美好》,唱《起風了》,唱《這條小魚在乎》。
「可是寶貝啊,人生又何止這樣?
我們在世上是為了感受陽光。
看日落潮漲,聽晚風將一切吟唱
樹葉會泛黃,萬物都如常。
我懂得你啊,你已經足夠堅強……」
唱到最後一句時,已經困得要合眼。
「小魚也有自己的……海洋。」
懷裡的人問:「這是你為自己寫的歌麼?」
小魚小魚的。
我彎起眼睛,以五指做梳,一點點梳開他打結的發尾。
「我哪會寫歌?」
「你要是喜歡,就當它是我的專用曲吧。」
第15章
我與又年不再吝嗇蠟燭與油燈,桌上的燈連天亮著,又年每天都要靜坐很久。
他需得每天招供一個人名,才能給我們續一天的命。
而今天他在紙上兩個名字之間審度半天。火燭一根根地續,凝成一灘難看的紅淚。
最後,又年緊咬著牙關,抬手甩了自己一耳光。
我嚇一跳。
看著他將那兩個人名通通勾去,又重新寫了一個名字。=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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