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何天鳴這個人令我十分困惑。」
「我只知道你需要一個禁閉病房的內部人員來替你完成操作,但我並不確定是誰。我先懷疑何天鳴,是因為他最孤僻、說出的話最不會被人聽,怪事發生在他的身上最安全。」
「可當我見到他的時候,我立刻意識到我錯了。」
「何天鳴沒有一丁點兒要向人訴說的跡象。這說明要麼是我選錯了人,要麼就是他並不覺得發生的事奇怪、甚至他也許是自發地參與其中的。」
屏幕上閃過幾道波浪線,像眼睛一眨一眨的,在沉默地注視著林路深。
「但無論實際情況是哪一種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我發現何天鳴對夢境監測十分抗拒。」林路深眉宇透著一股冷意,「何天鳴偽裝的水平其實很差,這或許是他一直以離群索居來自我保護的原因。於是我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去調查了何天鳴的夢境監測記錄——過去五年,每一年他都在不同的人手上『意外』地被編造了報告。」
「其實到這一步,我還不能確定何天鳴跟你有關係。我只是很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去查了何天鳴的教育背景。他在讀書期間的專業不是研究方向的,成績和智商測試也並不出眾;畢業後的經歷非常單一,從事的一直是事務性工作——總之,除非他二十年前就開始未卜先知地演戲,否則他單靠自己絕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這麼久的系統漏洞。」
話到此處,林路深凝視著屏幕上的波浪線,雙眸有些出神。他幾不可聞地嘆了聲氣,停頓片刻,半晌才繼續道,「韋波告訴我那些報告相當粗略,我只能猜測它們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被編出來的。」
「如果是陸原和、司正明……或者其他可能做到這件事的人,他們不會把事情做得這麼容易被發現。」
「他們只需要安排一個可以控制的人……譬如錢思嘉,去給何天鳴執行夢境監測,我相信錢思嘉會把事情處理得滴水不漏。」
「而在何天鳴的事情上,做這一切的人並沒有能力控制執行者本人,只能設法改變外部環境——也就是系統。」
「你是因為這個才懷疑我的?」波浪線猛的一起,田霖低沉陰鬱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鮮明的嘲諷,「你以為只有我能鑽你系統的漏洞?」
「林路深,你太自大了吧。」
「不是我自大。」林路深輕挑了下唇角,用一如既往淡然的語氣道,「但凡腦科學中心裡現存的人類工作者有一個顯著超過我的,司正明當年絕對不會冒險用我。」
「現在也一樣。」
「你的禁閉病房固若金湯,我的南柯系統也沒人能打開——至少,在你出現之前,它是完全安全的。」
田霖冷哼一聲,並不買帳,「這也可能是你還沒有發現他們。」
「也許吧。但至少目前,你嫌疑最大。」林路深站了起來,朝屏幕走了兩三步,凝視著它道,「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幫何天鳴。他是在你死後才進入禁閉病房的,按理說你們毫無交集。」
「於是我又去查了一遍資料。」
林路深深吸了一口氣,恍惚間他的眼眶竟好似有些泛紅,呼吸帶著鼻音。他低頭輕嘲地笑了一聲,「其實我早就該想到的。就算別人想不到,我也應該想到……我居然花了這麼久才想到……」
「何天鳴是在禁閉病房改制後第一批進入的工作人員,這意味著當時他接手的大概率就是在你的案件中被抓起來的人……在我們的資料里,他們或許會被稱作你的共犯、同黨;但對你來說,他們是曾經的同志和朋友。」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已經在夢境監禁中陸續死去,可何天鳴負責的那個一直活到了現在……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