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皓川則靠著沙發緩緩滑坐下去。整個身子又燙又沉,神經渾噩緊張。迷迷糊糊看到浴室茶色玻璃門映照著自己的臉,蒼白似鬼,眼圈發黑。
他本來只剩臉能打贏Jaden Lee,現在只怕,臉都贏不了……
很快,眩暈還沒褪去,堂姐已經回來了。
……身後沒有楚詢。
「真沒想到,還挺容易勸退的呢。也沒糾纏,留下探病禮物就走了,」夏南憶晃了晃手裡的紙袋,打開瞅了一眼,「哦?也不是禮物,全是藥啊。」
「他……走了?」夏皓川聲音發啞。
「嗯啊,很成熟地說了『恭喜你們』就走啦。哇,退燒藥、止咳藥,還有補水電解質的以及複合維生素片全都有,好細心哦。」
「……」
夏皓川像是突然被抽空,整個人陷入一種說不清的乏力空茫里。心像玻璃渣碎成一片片的。
為什麼連聽說自己有了「新對象」,也沒進來要個說法。
楚詢就這麼不在乎?難道真的只是……出於人道主義才來看他一眼。甚至說不定心裡還鬆了口氣,覺得再也不用被笨蛋小年輕糾纏了???
夏皓川眼眶一熱,情緒就要崩潰。
堂姐卻突然補了一句:「不過我覺得,他應該還是挺迷戀你的。」
夏皓川猛地抬頭。
「不知道為什麼,就有這種感覺。」
「而且,他那種成熟系的……本來就是『儘管你不屬於我,我也希望你幸福』的類型吧。所以也能真誠祝福呀!」
「……」
「欸欸欸,皓川?你幹嘛?還燒著呢,都站不穩了要去哪啊?!」
夏南憶簡直難以想像,一個病人能扶著牆跑那麼快,拉都拉不住。更離譜的是她才剛到電梯,電梯門已經緩緩合上!
「???」
「什麼情況啊這是?!!」
……
時間已是深秋,酒店外冷風穿林、直往骨頭裡灌。
夏皓川本來就發燒,又外套都沒穿就跑出來,接被突如其來的冷氣嗆得喉嚨發緊、喘不過氣。卻還是咬牙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在石板小徑上踉踉蹌蹌地追。
楚詢應該還沒有走遠。
這座花園式酒店占地極大,就算叫了車,車也只能等在大門口。所以只要他夠快……
一路不見任何人影,只剩夏皓川一個快被冷風撕碎。
他氣喘吁吁,不禁又開始陰暗幽怨——楚詢真就走那麼乾脆。就不能親口問問他事情的真相,哪怕為他們曾經的感情停留默哀一分鐘呢???
頭暈目眩又來了,眼前是白霧一片。
他就這麼石子小路盡頭的轉角,猛然撞到了誰,楚詢捧著的一杯熱咖啡被他碰撒了大半,香氣彌散在濕冷的黃昏。
「小夏……」
眼前的景物在搖晃。夏皓川實在撐不住了,雙膝乏力就要往下墜,楚詢則扔掉咖啡,騰出手穩穩接住了他。
那一刻的情緒洶湧又寂落。
夏皓川再也忍不住,死死抱著楚詢的腰,咬牙把臉埋進那條熟悉的、毛茸茸的厚重圍巾里死活不肯放開,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不准走。」
「……」
「楚詢,你……來找我。只是來送藥嗎?」
「那以後呢,這次走了,以後都不打算見我了嗎?」
他整個人都抖得厲害,眼睛因為燒得太久有些濕紅。指尖冰冷死死抓著楚詢的衣擺,聲音在冷風裡發抖、破碎、無法喘息。
楚詢溫柔的掌心在他背上拍了拍。
「小夏,你還發著燒。外面太冷,咱們還是先回酒店……」
「不要!」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今天就要死在這!」
「……」
多荒謬可笑的話,明知道成熟的楚教授不會喜歡不講理的小孩。但這一刻夏皓川已經什麼都不想管了。
甚至真心覺得,要是他能在此刻立即上演狗血死人文學——
就讓他被楚詢傳染流感,悲慘地死在他懷裡好了。這樣至少楚詢不得不在愧疚中度過下半生,一輩子不會忘了他!
「楚教授……嗚,你要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就別管我了,把我丟在這裡讓我自生自滅吧……」
「但如果你還肯要我……」
「就別再讓我等了,好不好?我真的不行了,求求你,真的撐不住了,我好難過,再這樣下去我會死的……」
風寒刺骨,眼前的景物都在搖晃。夏皓川精疲力盡,混亂地喃喃,眼淚帶著燒得滾燙的溫度一滴滴砸在楚詢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