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抬起笑,粉飾太平,「你在說什麼?」
陳淮禮卻點頭,「嗯,是我說錯了,不是怕我跳下去,是怕我控制不住——。」他停頓下來,語調忽然變得異常的溫柔纏綿。
「殺了你嗎?」
醫生張了張口,努力了幾次才能正常發出聲音,「說笑了,我怎麼會這麼想。」
「只是想提醒你,該治療了。」
陳淮禮對他笑了笑,坐了下來。
能看到他眼中的嘲弄,畢竟這所謂的治療,並沒有任何用處。
他第一天到來的時候,就有人和他說,他的病人就是陳淮禮。可是,醫生在陳淮禮對面坐下,他真的有病嗎?
想得再多,還是沒忘記專業素養,房內點上舒緩的香薰,是十分靜謐舒適的氛圍,他在不屬於他的這間房屋,開口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不太好。」陳淮禮盯著他的眼睛。
醫生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像是一直在循循善誘般問道:「為什麼不好?」
他彎起唇角,如同要品嘗鮮紅的聖女果。
「我想她了,太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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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昭找到紀停北的時候,他正在趕羊,灰頭土臉的,但是眼神卻很明亮。
姜昭昭伸出手:「要幫你嗎?」
紀停北將趕羊鞭遞過去,不忘問一句:「你會嗎?」
她理不直氣也壯,說不會。
紀停北收回了鞭子。
她不知道如何趕,但紀停北卻是熟練的模樣,幾下就讓羊乖乖地去吃草。
「要不是認識你,我會認為你是個嫻熟的羊倌。」
她不在意草地可能會髒污她的白裙,只將裙擺隨意地打了個結坐下。天青雲淡,草木疏朗,走下山坡草地,還能見到舉目的鮮花,盛放在每一戶的牆上屋檐。單單論風景,南洱確實是一個好地方。
隨手摘下一片草葉,邊緣有著鋸齒的形狀,但它是柔軟的,在指腹上摩擦,連皮也未曾蹭破。
紀停北對她說,他不著急拍攝,劇本可以準備很久很久。
他的話十分具有可信度,看他微微曬紅的臉龐,似乎要將放羊當做終身事業。
姜昭昭將草葉放到嘴裡,嘗到一點清苦的味道,她看向羊群,「這些都是你買的?」
「我買來作什麼。」他笑了,「幫人放的,每日還有工資。」
還來不及感嘆紀導也做上了兼職,就見到面前的男人忽然碰了碰自己的臉,「是不是曬黑了。」
她端詳一遍,給了一個模稜的答案,「還好。」
見到她的反應,紀停北便確定了,「真的黑了。」
姜昭昭托腮,拿下草葉,笑笑:「真的還好,別有風味。」
他不介意被姜昭昭形容成一盤菜,只是有些懊悔,至少,應該抹上一些防曬霜。女為悅己者容,他在此刻,也是同樣的心情。
姜昭昭在南洱的住處,並不在酒店,而是一處民宿,房東是個性情爽利的大姐,在她入住當日還送了她新鮮的蔬菜。她下廚的手藝只能算平常,對比起自己的手藝,快餐已經是美味了。
不過不願浪費這新鮮的蔬菜,姜昭昭擺弄了下油煙機與鍋灶,整出賣相尚可的菜餚。搬到小小的陽台,就能看到院中的葡萄藤架下,正在吃飯的房東一家人。小男孩跪坐在兒童椅上,隨著飛舞的蝴蝶仰起頭,在葡萄藤葉的間隙中,正好與姜昭昭對上眼。
再往另一邊看,狹窄的道路曲折蜿蜒,牆邊砌著紅磚,布滿了風霜走過的痕跡,也許過了不久,磚縫中會生出草葉與鮮花。
她坐回到遮陽傘下的搖椅上,竹編的搖椅搖搖晃晃,晚霞在天際瀰漫,時間悠長得仿佛回到少年時。姜昭昭想著紀停北給的簡綱,忽然在這時有了靈感。於是搬來電腦,就在陽台上奮筆疾書。
夏日總將白天的時光拖得很長,姜昭昭寫完一段,躺倒在搖椅的時候,太陽還有最後一輪光暈,將金橙的
晚霞暈染上了一層淺紫的光暈,時間流轉,那淺紫就慢慢轉深,隱入到夜幕中去了。
她收拾好沒吃多少的飯菜,端到屋裡。
恍然想起,沒有拍下這麼美的晚霞,也沒有和陳淮禮通過電話。她慌慌張張地拿過手機,果然有他的未接來電。過錯方在她,於是接通電話的那一刻,她的聲音就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寫劇本寫入迷了,忘了和你通話。」停頓之後,她立刻補上,「你一定要原諒我!」
也不去管語氣是否盛氣凌人,只期待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