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小時候他還問過皇阿瑪,為什麼乾清宮裡的磚看起來要比別處的亮,皇阿瑪當時把他從地上撈進懷裡,一臉耐心地跟他解釋,說這處的磚用的是「金磚」,從泥土燒成磚石要花整整七百二十天的時間,只有天子才能用這種地磚。
胤礽當時被皇阿瑪帶在身邊教養,聞言懵懂道:「那我是皇阿瑪的兒子,所以我也用上了,是沾皇阿瑪的光了!」
依稀記得,當時的皇阿瑪笑得十分暢快,同梁諳達誇他小小年紀就會討人開心。
現在......現在的他,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一眼皇阿瑪的臉色。
胤礽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忽然感覺旁邊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抬頭一看,方才與他一同跪下的老五正在拉他的袖子。
他這才意識到皇阿瑪正在喚自己,旁邊的兄弟們也正一臉驚異地看著他。
「朕方才同你說話,你居然還有功夫跑神?」康熙的火氣更大了,怒道:「好好好,朕看你眼裡是沒我這個阿瑪了,傳令下去,太子胤礽御前失儀,罰俸半年,自己呆毓慶宮反思兩個月!」
胤礽到此反而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熟練地磕頭認罪謝恩,再頂著弟弟們同情的目光悄悄站到* 一邊。
臨走的時候,直郡王這個做大哥的,明明高興的臉上都要藏不住,偏還要在乾清宮門口裝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拍著胤礽的肩膀說一些不痛不癢的安慰話。
胤礽也帶著假笑跟大哥打太極,兄弟倆互相噁心了彼此一番,心照不宣地分頭走向自己的車駕。
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胤禛立在原地若有所思,方才他也在接到差事的瞬間便想到了自己和年家二郎的關係,但處于謹慎沒冒然向皇阿瑪說明,如今太子說出來了他心中所想,反而變成了那個出頭鳥。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皇阿瑪的的喜惡過於極端了,如今討厭極了太子,太子連呼吸便也是錯的了。
胤禛回府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年嫿今日讓人煲了老鴨湯,配了硬面餑餑、芸豆卷做主食,最近的北京城又隱約窺見初秋的意味來,晚膳喝湯正合適。
還未進屋便聞見了一股醇香,胤禛摸了摸肚子,也覺出幾分飢餓來。
進屋後,品月熟練地打了熱水來伺候他梳洗。品月一邊手腳麻利地忙活一邊想,最近四爺都快把他們西小院當自己住處了,為此趙嬤嬤還專門給滿院子的人重新培訓了規矩,怕他們在伺候四爺的時候哪裡不周到。
剛開始品月還小心翼翼的,後來四爺來的實在太多了,他們幾個便也習慣了。
胤禛先是問年嫿今日做了什麼,而後又提起了他要去當鄉試複試督考這件事,這個環節已經成為了他們二人的日常,年嫿原先還覺得自己的日常過於重複枯燥,但沒想到這位爺聽得津津有味的,她也就隨著自在說了。至於胤禛,朝政的許多事不能對她說,但他會提一些不那麼重要的與她分享。
譬如今日,這複試可和她二哥有關,胤禛想著年嫿應該會感興趣。
「居然是萬歲爺親自出的題,萬歲爺的才學真好,連科舉題目都門清。」年嫿這誇讚可是真心實意的,她看過兩個哥哥應試的書目,旁的不說,就那個科舉文對她來說真如同天書一般,但萬歲爺居然能信手拈來給考生命題。
胤禛沒想到她的關注點會偏離到這上面來,咳了咳,問道:「你便不擔心你哥哥被刷下去?」
年嫿一臉疑問:「我二哥做人坦坦蕩蕩,他自己考的舉人,要是被刷下去只能說明他才學不夠,我擔心什麼?」
說不定不走仕途還能當個富貴閒人一輩子平平安安呢,年嫿在心底吐槽道。
胤禛要說的一席話被堵在了肚子裡,半晌嘖了一聲,又問道:「想不到你對你二哥這麼有信心,那在你眼裡,我同你二哥誰更勝一籌?」
此話問出口,連胤禛自己都愣了一瞬,但話已經脫口而出了,他也不想承認自己方才那點莫名其妙的嫉妒。
年嫿先是怔住,繼而捂著嘴笑起來,帶著揶揄看向胤禛:「妾是個不通文墨的俗人,哪裡懂什麼才學和科舉,妾看男子只看俊不俊高大與否,爺方才那話不若換成『我與你二哥孰美』,妾倒能給您個準話。」
她那眼神直勾勾地在胤禛身上打量,看得胤禛渾身不自在起來。
「嗯,還是爺好看一點,我二哥平日裡太討人嫌了,姑娘們都看不上他。」年嫿湊近將一雙白玉臂搭在胤禛的脖子上,吐氣如蘭:「爺就不一樣了,性子穩重,對我還體貼,最主要的是長得甚合我心意。」
怎麼個合心意法胤禛沒顧上問,人都送上嘴邊了,他自然不能放過好生品嘗一番,略一用力將人拉進了懷裡,輕輕鬆鬆地抱起年嫿便往內室架子床的方向走。
意亂情迷之際,年嫿的耳垂被人咬住,滾燙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側。年嫿聽見這人啞著嗓子說:「整個貝勒府數你膽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