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妹妹身邊多了個臭小子!
臭小子身穿皇子服制,看年齡應該是最小的九皇子。
嘖……長得倒是一副好皮囊,乖乖巧巧,怪招人喜歡的。可他生母是個宮女,位份低,母子倆都不受當今重視,還與皇貴妃結仇。
誰人不知,皇貴妃寵冠六宮,偏是個記仇的性子。若是牽連到了妹妹,可怎麼是好?
況且,上書房那麼多宗親子弟,偏這臭小子被妹妹視作朋友?
妹妹還親親熱熱地拉著他的手!
沈知全心中轉過這些思緒,勉強掛著笑臉,聽沈知姁介紹尉鳴鶴。
聽到最後一句「原還有華信姐姐要介紹給哥哥,可中途被太后娘娘喚走了,實在可惜」,他的笑容才舒緩些。
可握手說話時,仍帶有幾分不爽與敵意。
尉鳴鶴至今還能回想起當時的細節。
沈知全的眼瞳如沈厲一樣,帶著上過戰場的冷冽,但更多些少年郎年少出名的傲氣與漫不經心。
他就那樣居高臨下地盯著自己,用力握著自己的手,話語間帶著違心的笑意:「臣見過九皇子。」
「吾妹年幼,性子又嬌慣,能做華信公主的伴讀已是榮幸之至,居然還與殿下成了好友,當真是……意想不到。」
「九皇子身份貴重,還要用心苦讀,不負聖上期望,臣會叮囑吾妹,少做打擾。」
那樣隨意又似是而非的笑意,像極了宮中那些面上恭敬、背地裡嘲諷的宮人,也像皇貴妃刁難時如看螻蟻的模樣。
還讓他想起早時先帝看自己的敷衍與冷淡。
尉鳴鶴回想了一遍,只覺得自己怒從心起,望著還在組織語言的福如海,面上輕嗤一聲:「朕聽聞沈知全在牢獄之中,依舊是錚錚傲骨的將軍模樣,令人見之欽佩。」
他鳳眸中划過一分殺氣:「這些奏摺上旁的話都是糊弄朕的,惟有一句話說得不錯——沈知全的確該死!」
剛準備抬頭回話的福如海立刻叩了頭,兩股微戰,覺得自己早上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
偏事關朝政,陛下也沒有開口問他,要是貿貿然開口勸解,恐怕該死的就是自己了。
尉鳴鶴說完這句,腦中的畫面開始不自覺地偏移。
從沈知全那張踔厲風發、令人生厭的面容上偏開……漸漸移到沈知姁的面上。
小姑娘的確是被嬌寵著長大的,渾然聽不出沈知全的話中深意,在一旁盯著哥哥與好友交握的雙手,笑得歡喜甜蜜。
一雙杏眼彎成了月牙兒,漾出喜悅的光。
片刻後,沈知姁偏過頭,對尉鳴鶴抿唇笑了笑。
她對著尉鳴鶴無聲地做口型,眼中的光亮落到唇邊的兩點梨渦中:
「看吧,我哥哥很好說話的。」
「你放心,我絕不會妨礙你讀書。」
回想漸漸暈染模糊,唯獨留下沈知姁的笑靨。
她頰邊還有尚未褪去的嬰兒肥,鮫珠一樣圓潤、純粹與明亮。
*
尉鳴鶴的神情一點點柔軟下來,眼中的冷光漸漸散去。
他將面前請殺沈厲父子的摺子丟開,冷哼道:
「沈知全是該死,可這樣輪番請奏上書來逼迫朕的人……」
更該死。
「傳喜公公入宮覲見。」慕容氏與韋氏如此逼迫,不過是想斬草除根,好二家獨大,操控皇權。
幸而除了藍氏,他還置了一方勢力用來制衡。
如今也到了啟用的時候。
「是,奴才立刻就去。」得了吩咐的福如海如蒙大赦,當下就從地上爬起來,往外去傳旨。
出去時碰見金侯回來,滿面的笑容,衣袖中鼓鼓囊囊的。
「師父出去辦事?」見著福如海,金侯頗殷勤地迎上來,十分乖覺地站在福如海常站崗的地方,對著福如海行禮:「那徒弟幫師父站著。」
福如海笑容如常,步履匆匆地出去,將那一句「陛下今日心情不好」給咽回了嗓子眼兒。
年紀輕,想出頭,他福如海很能理解,畢竟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
可要是急功近利,太急著想賣師父,那就……讓人無法忍耐了。
正好方才找不到時機說牛乳團之事,倒是可以等元子這傻小子回來,叫他親自匯報給陛下。
*
吩咐完福如海,尉鳴鶴就低首去批閱剩下的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