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姁望著容色嚴肅的藍容華,心中想起剛入宮時,藍容華也和自己說過類似的話。
當時自己是位份最高的婕妤,有一日殿中省失誤,將瑤池殿與凝碧閣的冰塊給送錯了。還是藍容華親自送過來,殿中省才發覺出錯。
除了冰塊,藍容華還帶了兩盆迎春上門,其中想交好的意思不言而喻。
負責送冰塊的是個圓臉小宮女,哭得很是可憐。
沈知姁彼時剛剛入宮,就覺得放過這小宮女一次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一旁的藍容華出聲阻止,說要加以懲戒,才明宮規。
想到這,沈知姁就別過臉,有些羞愧地不願再回想下去:她那時還處在瞎眼愛戀尉鳴鶴的階段,對隨著自己入宮的三位貴女雖不厭惡,但總有些隱隱的敵意。
她記得她當場就駁回了藍容華的話,並直言不會與人交好,請了藍容華出去。
自那以後,「瑤池殿主子好性兒」的名聲就傳了出去。
也為瑤池殿宮人鬆散之狀埋下了初始的禍根。
「他們不敢。是我將菜膳賞人了,橫豎太醫也囑咐我要吃清淡些。」
沈知姁面頰上覆上淡淡的紅,語氣中滿是歉意:「我要同你道一聲歉,從前是我不識好人心,現在才知道容華當時建議的苦心。」
「原來是為那件事。」藍容華細想了一下,展顏一笑:「嬪妾當時是有些灰心,可細想想,嬪妾要是昭儀,面對一個冷臉的、有競爭關係的同僚,態度估計還會更差一些。」
「同僚?」沈知姁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覺得格外新奇。
「妃嬪入宮,又不是嫁給帝王,而是稱禮聘和選秀,這與前朝的察舉和科舉有多大區別?」
「朝臣做官,要麼是光耀家族門楣,要麼是得一份體面溫飽,做天家嬪御,不也是這兩個目標麼?」藍容華眉目冷清,口吻平靜。
沈知姁細想一想,發現的確是這個道理。
她眼底流轉過幾分悔意:「若我能早些想明白這個道理,多和容華說說話就好了。」
「現在也並不遲。」藍容華難得說勸慰的話語,有些不大熟練:「人還活著,還
有精氣神,就能做很多事情,改變很多局面。」
沈知姁莞爾一笑:這話藍嵐前世也和她說過呢。
可惜她當時半死不活,幾乎毫無生欲,難以改變局面。
說話間,醬瓜茄和胡瓜肉丸湯被呈了上來。
一道色澤紅潤,醬香濃郁,一道顏色清爽,味淡鮮香。
搭配在一起吃,當真是美極了。
「聽容華適才的話語,似乎我從前與你熟識,還知曉你的口味?」沈知姁為藍容華親手盛了一碗胡瓜肉丸湯,疑惑詢問:「可在我的記憶中,並沒有相關的記憶。」
「容華會不會是認錯人了?」
沈知姁一雙甜潤的眼直直看向藍容華——只有從藍容華口中知道答案,她才能思考要不要信任藍容華,接下來又該如何布局。
「我不會認錯人。」格外堅定地說完這句話後,藍容華面上閃過失落之色,垂下眼帘:「我不信你不記得。」
她一向恪守宮規,此時卻並不自稱「嬪妾」,就可知藍容華心中的心緒震動。
藍容華的表現情真意切,沈知姁不由得自我懷疑起來:難道她真的忘了什麼?
「蕪荑,你從三歲時就跟著我,你記得藍容華麼?」沈知姁轉頭,詢問陪著自己從小到大的蕪荑。
要是蕪荑也沒有印象,就說明她與藍容華是三歲之前見的……
倘若真是如此,那藍容華惦記著不放,就有些令人可疑。
沈知姁目前對藍容華的觀感很好,並不願意以最壞的目的揣測藍容華。
可她前世吃的教訓太多了,她不得不慎重。
「回娘娘,奴婢確信沒見過藍容華……」蕪荑稍稍回想一番,就口吻確定地搖首。
藍容華見狀,本就有些灰心的眼眸中流轉出沉沉的失落,似乎不欲再多言。
然而就在這時,蕪荑眼眸一亮,對著沈知姁激動道:「娘娘,奴婢有一年生病,沒跟著您!」
「就是您六歲那年,國公爺因傷回來修養,養得差不多了,就要去江南拜訪舊友,順路在江南那兒玩一圈兒。但撐不住您也要跟著,就將您給帶了去!」
「當時夫人為您安排了許多僕從,偏奴婢當時崴了腳,被留在了府中,就沒有跟著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