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得了信兒,知曉今日出了大事,特意做了個新奇的冬筍餛飩,配了寧神靜氣的山藥薏米蓮子排骨湯。
見沈知姁進得香,尉鳴鶴放下心來,轉首重賞了御膳房。
順便問了問元子尚刑局的進度。
小魚子一直在兩處來回跑呢,就是防著帝王要問。
在聽到閆總管已經從小越子處成功入手,並篩選了可疑人選,且其中一人是在蘭心堂做事的消息之後,尉鳴鶴明顯心情變好。
「讓吳統領今夜親自坐鎮巡邏,務必要切斷外頭對皇宮的一切聯繫。」
信息差能很好地製造陷阱。
就是要讓丞相府自己急去。
吩咐完元子,尉鳴鶴就去照常洗浴,看過從江南遞來的奏摺,再去寢殿陪著沈知姁講故事。
帶著藥皂清香,尉鳴鶴與端著藥碗的蕪荑擦肩而過。
帝王略皺起眉:「晚膳前不是剛喝過一副,怎麼睡前又有?」
雖說良藥救人,可亦有俗語「是藥三分毒」。
「陛下放心,這是助眠凝神的甜湯。」蕪荑垂眸行禮:「諸葛院判說娘娘今日受驚,恐怕夜間驚悸,就讓小膳房煮了來。」
「落水之事,要是細究起來,你們今日陪著貴妃去百花園的,每個都要挨十板子。」尉鳴鶴嗓音略冷:「是朕看在貴妃的面子上,才不曾提及此事。」
「務必好生伺候貴妃。」
蕪荑順從應聲,將藥碗端去了小膳房。
此時小膳房中只有白苓、連翹和杜仲。
她將帝王的敲打隨意說來,轉而驚訝道:「你們不知道,我現在都能在陛下面前面不改色地撒謊了呢。」
那可不是什麼甜湯,而是再一碗活血的湯藥。
蕪荑明白沈知姁的意思:不論什麼事情,惟有親身經歷,才會印象深刻。
白苓淺笑應道:「咱們在娘娘身邊,聽娘娘分析陛下種種舉措,就該知道咱們這麼天子,可不是鞠躬盡瘁、一心為民的那種。」
帝王所做的一切,就如貴妃所說,只是為了更好地鞏固皇權。
不論是放任定國公府被誣陷,還是節儉萬壽、施粥百姓,都是皇帝的手段罷了。
她們被沈知姁帶著瞧清了帝王的冷漠薄情,自然也對帝王所謂的深情感到不屑,連著帝王的怒火都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
不過想想,姑娘們都很為沈知姁高興:今兒陛下大怒,不顧一切要徹查真相,可見是在意娘娘呢。
貴妃聰慧,只要好好利用帝王的這份心思,將來日子絕對不愁。
「等會兒到時辰了,你們可記得將那炭籠都點上。」杜仲瞧著姑娘們說了會話兒,方溫和開口,眼底略有晦暗:「連正殿裡那個觀音送子的炭籠,都要一起點上。」
連翹輕咳一聲:「我這兩日身子正虛弱,就由我去值夜吧。」
話說到此處,四人彼此對視一眼,很是默契地停了話頭,該做就去做什麼。
寢殿內。
尉鳴鶴講完了今日的民間趣事。
他剛收起冊子,低首一看,就見沈知姁眨巴著杏眸,滿臉都是意猶未盡的模樣。
「可還是想聽?」尉鳴鶴目光一軟。
沈知姁羞怯地一笑:「阿鶴聲音好聽,怎麼聽都聽不夠。」
說罷,她歪了歪頭,將因為白日裡哭泣而微微泛紅的眸子露出,輕聲道:「只是這些神怪故事,都是從前的舊事,阿鶴有沒有時興的趣事兒。」
沈知姁這一提,尉鳴鶴就想起自己才看過的江南奏摺,是韓棲雲遞上來的,說了江南一富縣縣令私聯慕容氏,中飽私囊、剝削百姓之事,最早可追溯到五年前,縣河水壩修建之事。
因證據確鑿,韓棲雲當場就將人拿了,搜集了更深的物證後,就以滿門性命要挾,讓縣令反水。
最後摸出來,縣令交予慕容氏的銀子,多是往北邊而去。
尉鳴鶴心中冷哼一聲,不過面上依舊淺笑,說起江南的美景。
他嗓音溫和,直到沈知姁有了睡意,方緩了聲音,下去熄燈。
擁沈知姁入懷時,尉鳴鶴聽見女郎軟糯的聲音:「阿鶴,你說咱們的孩子會像誰呢?」
「嗯……最好鼻子眼睛嘴巴都像你,
這樣才好看。」
「眉毛就不要了,阿鶴你一生氣就愛豎眉毛,有點兒凶凶的。」
聽得尉鳴鶴眉眼彎彎,在沈知姁飽滿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哄道:「好好好,孩子肯定長得與阿姁所期盼的一樣。」
「我往後都不同你豎眉毛。」
說罷,尉鳴鶴不由自主地順著沈知姁的話語,想像起孩子的模樣,唇角噙著笑入眠。
淡淡的薄荷清香飄入鼻腔,讓他不自覺地想道:這樣清新的香,倒是可以讓太醫院驗過之後,送來瑤池殿。
尉鳴鶴本以為將會一夜安眠。
因為鮮少做夢的帝王,夢見了一個男孩,面容很是熟悉,一半像他,一半像阿姁。
他歡喜極了,伸手要去碰,卻見那孩子倏然化作一灘血,向黑暗處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