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也不算冤枉了尉鳴鶴,他讓韓棲云為巡撫,暗中巡訪江南時,的確對江南可能受災的百姓未曾做出一星半點的安排。
杜少監說罷,偷偷看了眼沈知姁,見貴妃悠然自得地舀了一勺冰荔枝,並無多大的反應,便硬著頭皮繼續複述。
「……除了上頭的話,昌王還說陛下生來虛偽,慣會假情假意地騙人,若非當年李美人死得憋屈悽慘,先帝根本就不會關注到陛下這個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兒子!」
「李美人……」沈知姁心中一動,想起自己今日提及的范院使。
身為太醫院之首、專負責天子的御醫,范院使俸祿尚可,賞賜更是不少,雖說因配合尉鳴鶴這一場被停職將近兩月、受了一些刁難和冷眼,可在日常生活上應當不會出問題。
偏偏范院使有著收集古玩的喜好,在停職期間被人狠狠坑了一把,還扯上了高利銀,幾乎要到傾家蕩產、變賣房子的地步。
幸而諸葛院判在百忙中還是拎著新得的古玩去見范院使,回來後稟報沈知姁,拿了銀錢來救濟。
范院使在對沈知姁感恩戴德的同時,將諸葛院判從古玩好友升級為至交好友,將對方當作親人看待,更在某次小酌中,因醉酒吐露出一點兒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尉鳴鶴的生母,李美人之死,和尉鳴鶴有一點兒不能言說的關係。
弒母?
沈知姁腦海中升出這兩個字眼,動作一頓,只覺得口齒間冰荔枝的涼意要深入脊髓。
她迅速回想起李美人的逝去:因為馮皇貴妃的刻意刁難,染了重風寒的李美人遲遲得不到救治,最終病死。
事後,先帝震怒,兼之馮氏先前所做的種種惡事,已經消磨了先帝最後一絲忍耐,成為皇貴妃馮氏失寵與瘋魔的開始。
而尉鳴鶴在李美人不得救治時,被皇貴妃一同禁足,一直陪伴在李美人榻邊,親眼看著生母病逝而無可奈何,讓先帝感到憐憫和愧疚,對自己這個兒子也重視起來。
若是……李美人之死,當真是尉鳴鶴主導……
他當時不過十四……
久違地,沈知姁心中湧出惶惶顫慄之感,頓時失去了用冰碗的胃口。
杜少監見沈知姁滿臉凝重,猜出昌王所說的李美人之死頗有內情,瞬間就兩腿顫顫地跪下:「貴妃娘娘,奴才實在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這是自然。」
「今兒你來瑤池殿,不過是如常匯報殿中省用度罷了。」沈知姁讓杜仲撤去冰碗,凝視著杜少監,一字一頓道:「將當時在場的宮人打點一番,絕對不允許有人嚼舌根。」
現在即便尉鳴鶴被暫時困在龍榻上,可他仍舊是天子,行事務必要掌握分寸。
李美人之死極有可能是他最不能觸碰的一條底線。要是去碰了,尉鳴鶴可能比當初徹查慕容燕時還要憤怒可怕。
現在正是復沈家清白的關鍵時候,沈知姁更要謹慎為上。
*
「他既然不修口舌、胡言亂語,就讓他一直戴著口枷。」
尉鳴鶴在午憩醒來後,知道了昌王怒罵自己的消息,當即氣得面色青白,語氣帶著三分欲要滅口的狠意:「再傳令下去,若有人議論此事,一律貶去皇陵鍘草!」
「陛下息怒!」元子避開膝前的茶盞碎片,小心叩首:「陛下放心,貴妃娘娘早就吩咐了殿中省做事,當時在旁的宮人與侍衛都知曉了分寸。」
聽到這個消息,尉鳴鶴眉心軟了下去,鳳眸眼底的殺意化作柔情:「事到如今,惟有她能為朕分憂。」
「在這滿宮中,朕也最信任她。」
「貴妃娘娘對陛下用情至深,至純至善。」元子見尉鳴鶴有些雨轉陰雲的預兆,忙不迭笑道:「若論用心,貴妃娘娘排第二,這天底下沒人敢排第一。」
尉鳴鶴的面色微微緩和。
元子念著沈知姁這幾日的苦惱,主動道:「稟陛下,這幾日,慕容庶人一直鬧著要見貴妃,言語間都是與定國公府相關的。」
「貴妃本就勞累,奴才怕驚著娘娘,所以一直壓著消息……」
想起這幾日沈知姁堪稱無微不至的呵護照顧,尉鳴鶴凝神沉思了片刻,最終道:「傳刑部侍郎入宮。」
「讓他去見尚留在宮中的韋氏與慕容氏的人,查證其中揭發之言的真假。」
*
一日後,慕容丞相與韋中尉被族人揭發的累累罪名,伴著北疆的捷報一同送到朝陽殿。
兩張紙上,都寫著
沈厲與沈知全的名姓。
第116章 第116章重新啟用沈厲與沈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