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韋才人絕望之際,沈知姁輕柔的話語就像撥開烏雲的旭光,籠罩住她的心神。
「若能保全韋氏,嬪妾敢於冒險。」揣度著沈知姁的心思,韋才人斟酌應下:「不過,嬪妾即便膽子再大,也難做謀害君王之事。」
做了,便是個誅九族的把柄,那倒還不如乖乖認罪呢。
沈知姁嫣然一笑:「怎麼可能是謀害天子這樣的大事呢?」
「本宮不過要借韋才人的手,給外頭的人說個故事。」
「嬪妾請問娘娘,是怎樣的故事?」韋才人細眉微蹙,貝齒緊咬著下唇,猶豫片刻後選擇直言詢問。
沈知姁彎起明眸,櫻唇開合:「是一位不知道哪個朝代的皇子和他生母的故事,算是野史秘事。」
說罷,沈知姁將其中關鍵細節簡單道來。
韋才人初聽時雲裡霧裡,可再將故事順序捋一遍,便驚悚地發覺,這位野史上的皇子信息,不論是年齡還是經歷,都能與尉鳴鶴對應起來。
這樣一看,整個故事論起來,便能用一句話概括——「天子弒其母」。
「韋才人,如今你都聽了本宮的故事,這下可不能推辭。」沈知姁前頭說了軟話,這會兒口吻多了三分的不容拒絕,言笑宴宴:「本宮先前說,無情無據為韋氏求情,會牽連自身。可要是落井下石,還是能有把握說服天子的,且並不貽誤這個故事的傳播。」
言下之意,便是韋才人同意合作的話,韋氏尚有一線生機。要是不同意,沈知姁也有自己的法子,韋氏卻會被堵住所有生路。
恩威並施下,韋才人眉心凝結著沉重之色,倒沒有失去理智,慌慌張張地應下,而是深呼一口氣,沉面思索起來。
她額角的青筋隨著燭蠟的滴答聲鼓起,最終在韋才人端麗的眉眼間凝成一股決絕:「陛下忘義,對棄子如棄敝屣;韋氏曾為自身的榮華富貴,對付過定國公世子;嬪妾也因家族之私,妄圖中傷娘娘——娘娘想要施行報復是正常之事。」
「可在嬪妾看來,韋氏與去歲的沈氏一樣,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治罪,算是一報還一報。」
「嬪妾適才細想了想,要是嬪妾幫娘娘您辦了這件事情,不同於您的謠言,陛下必定要查清幕後主使,甚至會為此用盡酷刑。」
「嬪妾即便動用十數年前的人,也必定會被挖出。」韋才人冷聲道:「娘娘方才也說了,帝王雷霆之怒下毫無辦法,又豈能如答允嬪妾的那樣、護住韋家尚在流放路上的族人?」
「嬪妾死有餘辜,可就算幫了娘娘,韋氏最終的結局不過是殊途同歸罷了——娘娘要利用嬪妾,總該找個完滿的理由。」
沈知姁迎上韋才人眼底的厲光,唇邊漾出清淺的笑意:「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只要你死了,本宮就有信心保下你想保的族人。」
韋才人面色一僵,顯然沒想到沈知姁會提出這個解決法子。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的確是最好、最直接的路——天子好面子,既然罪魁禍首主動伏誅,那故事又未曾點名道姓,天子即便大怒,也不會追究到底。
畢竟有時候,人的惱怒程度,能間接反映出事情的真實性。
況且現在快到新年,前壓逆賊,後宮中正是一派喜慶祥和的氣氛,更有皇后有孕之喜,兩相衝和,定能將此事壓下。
而韋才人心中為韋氏死而後已的決心並未改變。
再三思索後,韋才人應下此事,眼角溢出決然的淚花:「嬪妾明日便為娘娘做事。」
「懇請娘娘做到答允嬪妾的事。」
「你既應下,本宮自會說到做到,保證韋氏尚且存活的族人平安到達流放之地。」沈知姁凝望著韋才人片刻,語氣鄭重地做了承諾:「不過不要明日,等半月後罷。」
韋才人抹去眼角的晶瑩,面上已經有了赴死的決然毅色。
目的達成,沈知姁的眼角眉梢籠上一層愉色,起身預備離開。
行到韋才人身後時,只聽對方低低問道:「嬪妾還有一件事情想問問娘娘,韋淑女她……」
沈知姁腳步一頓,便想起前世韋家倒台前,韋寶珠對自身的諸多磋磨。
雖說因為韋寶珠自身智謀不足,只在口舌上嚼說,可她每次舌尖吐露的辛辣譏諷污衊之語,都是扎在沈知姁心上的刀。
「若她自身不折騰,她會一直是住在冷霜館的韋淑女。」沈知姁淡淡回答:「與你一樣,素常的月例不會缺她的。」
只是對於韋寶珠來說,九品淑女的月例壓根就不夠用。
「不過,本宮很驚訝,你竟會主動問到韋寶珠。」沈知姁眼底閃過一分好奇:「瞧韋寶珠的性子,可不會與庶姐關係和睦。」
韋才人緩緩起身,面向沈知姁露出一抹淡笑:「韋寶珠驕縱跋扈,總是瞧不起嬪妾,不過她與嫡母都沒起過害人的心思,亦未苛責過嬪妾。」
「最重要的一點是,韋寶珠是韋氏人,嬪妾自當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