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棲雲則頗為無聊地坐在窗邊等待,眸光下意識地望向朝陽殿,回想著方才沈知姁難得明媚的笑意,想著小魚子口中驟然發火的尉鳴鶴,唇角不由得勾出一抹含著敬佩的笑意。
沈
家小女郎做決策,周全又捨得,根本不輸尉鳴鶴,現在更是輕而易舉地撥弄床榻上的那一條病龍。
再想想元寧元年末沈家和小女郎的光景——絕地翻盤,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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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接到聖旨、備好東西的禮部將賞賜發下,與此同時,天子嫌棄受災地區貢品不足和沈皇后做主年節賞賜的小道消息流傳出去。
滿朝文武與各地官員抱著比從前豐厚實在的賞賜,絕口不提沈知姁此舉本質是越俎代庖,反而和楚中書一樣,覺得沈皇后的形象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光輝高大起來。
而三日後,各地免稅與四月特開恩科的聖旨一齊頒布,又是沈皇后的功勞。
這下,不論是各地百姓還是學習秀才,但凡說起沈皇后,都是贊口不絕。
先前在京都風靡一時的《賢后》話本與說書風潮在地方上重新興起。
更遠的邊疆,則在此時收到了來自京城的補給,冬日急需的糧草衣裳、往日有所損缺的武器馬匹,通通都得到了補全。
將士們便都知道,是託了沈皇后與皇長子齊王的福。
想起如今賢惠良淑的沈皇后、驍勇善戰的定國公,忠君之士們都在心中不約而同地盼起皇長子將來是個明君。
至於現在的天子……罷了,橫豎有沈皇后在,還沒走錯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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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宮規,後宮不得探知外間之事。
但自有妙人想要討好沈皇后,將此事通過殿中省宋尚宮告知宜淑妃,再由宜淑妃來告訴沈知姁。
沈知姁正在瑤池殿陪著尉淙玩兒呢。
現下進了臘月,天氣漸冷,尉淙卻和一個小火爐一樣,熱烘烘的。
沈夫人對此很是寬慰:「和你兄長一樣,從小就是個皮實的,耐摔耐打,健健康康地長大。」
聽見通報宜淑妃的聲音,沈夫人及時抱過尉淙,哼著兒歌進了內室。
「宋尚宮也是個聰明的,沒將這話往太皇太后面前去說。」藍嵐掌著宮權,隨著處理公務愈發得心應手,面容也愈來愈神采煥發,冷艷之色明光動人。
隨著藍縣男與藍夫人在年前被處決,藍嵐整個人都輕鬆不少,同時對朝政之事更加敏銳——對太皇太后與承恩公來說,沈皇后賢名之聲遠勝天子,並不是個好事。
藍嵐跟著分析道:「遞消息來的人是太傅母親,一品誥命,估計是因為娘家和藍氏、秦公爵都有姻親,即便兒子做了輔政大臣也不安心,就想著賣賣好。」
「再有一點,太傅的嫡子今年正好十六,可以試一試春日的恩科,若是試不上,便要走恩蔭這條路子」
相比於含飴弄孫的太皇太后,自然是討好沈皇后更快速些。
「多謝姐姐告知。」沈知姁含笑應了:「年節降至,宮中一切還得拜託姐姐——對了,除夕家宴要多添一雙筷子,放在羅郡王的下首。」
「至於殿中省年到的新鮮玩意兒,姐姐只管挑喜歡的拿去就是,實在不必想著我。」
天子私庫中還有不少積年的珍寶呢。
沈知姁又笑:「我這些時日倒是沒問其他人,她們可好?」
藍嵐大大方方應下,隨後說起後宮諸人:「妃嬪們都很好,最高興的要數和容華,陛下傷著管不到她,哥哥又順利成為新土藩王,每日在御馬場騎馬射箭,快活得不行——西南有小馬駒進貢,回頭讓她挑揀一匹自己養著。」
「吳淑媛和瑜芳華都常去頤壽宮請安,一來二去便熟悉起來,現在總是相約著遊園作詩,或是去哪兒小酌賞景,也算是愜意。」
「至於冷霜館的那三個,都照小姁妹妹你的吩咐,不短了她們的份例,裡頭發生什麼一概不管,只要不鬧到外頭來就是了。」
說起冷霜館三人組,藍嵐補充道:「其實,自韋明珠死後,韋寶珠就安靜默然了不少,就剩下何更衣與洛更衣依舊吵鬧。」
之前天子秋狩剛回來那會兒,這兩人還吵著要出來侍疾,想要東山再起。
被藍嵐毫不客氣地抽了回去。
說罷,藍嵐就頗為擔憂地問起朝陽殿:「他可有傷著你?」
她曾親去尋沈知姁幾回,總聽見寢殿裡頭有摔砸聲、打罵聲,倒是和外頭傳言一樣,天子日漸暴戾。
沈知姁拍了拍藍嵐的手,抿唇一笑,輕聲道:「姐姐放心,都是脆木拼圖鬧出的動靜。」
且不說尉鳴鶴久臥床榻,寢殿內聲響並不輕易傳到外頭,便是尉鳴鶴真能鬧出這麼大的聲響日日叫人聽見,沈知姁也不會真在他手邊放瓷器擺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