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姁挑起眉,不給尉鳴鶴任何一絲緩和的機會,將這件最能刺激對方的事搬到眼前:
「若尉沅真的存在的話,想必也會為你的的拳拳愛子之心而感動。」
她親手創造了尉沅,最後又讓尉沅離開。
沈知姁是在為自己前世的喪子之痛復仇,她要讓尉鳴鶴親身體驗這種失去孩子的切膚之痛。
尉沅的「死亡」,讓尉鳴鶴痛苦,令尉鳴鶴憤怒,叫尉鳴鶴始終歉疚,在尉鳴鶴自以為傲的皇帝生涯中蒙上一層永遠無法擺脫的陰翳。
而現在,沈知姁笑意明媚地戳破這層陰影。
可惜陰影背後並非陽光。
而是滾滾而下、將尉鳴鶴壓死在龍椅下的巨石。
第144章 過年再給尉鳴鶴一點兒希望玩玩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沈知姁的話像羽毛一樣飄落。
尉鳴鶴身軀如同被巨石砸中,在片刻的僵硬之後,就是劇烈難言的痛楚。
四肢百骸不受控制地顫動、痙攣。
他口中重新發出嘶啞難聽、低沉痛苦的哀鳴,唇角有血色重新滴下:「放肆!你竟敢欺君罔上!」
「來人!來人!朕要下旨,滅沈家九族!」
尉鳴鶴喘息著低吼了兩遍,又倏然想到自己尚有弒母的把柄在沈知姁手中,且周邊孤立無援,只能將滿腔的怒火壓下,變成飽含痛意的呻/吟。
在動作間,向來自詡「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尉鳴鶴,眼角閃爍了兩下無人在意的淚光。
從沈知姁的角度看,尉鳴鶴像一隻在瀕死之際、不斷扭動掙扎、哀哀嘶鳴的喪家野犬。
野犬命頑。
即便尉鳴鶴臉容再如何猙獰難看,沈知姁仍可以從中看出一分不甘心和求活的願望。
沈知姁眉眼彎彎地看著。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尉鳴鶴才勉強恢復平靜,方才好容易凝聚了精神的雙眼重新變得有些渙散,只是望向沈知姁時,有控制不住的忌憚、怒氣、仇恨與……驚懼。
「陛下終於息怒了。」沈知姁敷衍地行了個禮,口中用語萬分恭敬,口吻與神態卻是輕蔑不屑。
她唇邊含笑,將尉鳴鶴滿臉慍怒卻一言不發的模樣收入眼底:「既然陛下情況尚好,那我就不多呆了,外邊還有朝政與淙兒等著我。」
聞言,尉鳴鶴失神的雙眼微微閃爍一瞬。
沈知姁只當沒看見,逶迤著鳳袍走出內室:今天對尉鳴鶴的打擊可足夠了,再給他一點兒希望玩玩。
她也是到今天才發現:像尉鳴鶴這樣剛愎自用的人,往日越是薄情自負,臉上不受控制地出現絕望與憤怒時,越是讓人感到愉悅。
所以沈知姁刻意提到了尉淙,像是無意間給了尉鳴鶴提示。
於是,曾經漠視血緣親情,弒母博位的尉鳴鶴,將從今天起,祈禱自己的兒子長大後會拯救父親。
——做夢。
沈知姁帶著飽含惡趣味的微笑,心情頗好地出了內殿。
朝陽殿宮人在白日去上林苑的賞景活動,已經在晚膳前結束,此刻當值的人都由小魚子帶著,在外間廊下等候。
「陛下心情還是不好,需要靜養。」沈知姁嘆息一聲,面上滿是剛見完難纏暴君的疲乏之色:「除一日三餐外,你們無事不用進內殿。」
「諸葛院使給陛下新開了一方寧心湯,記得早晚送給陛下服用。」
這話一出,宮人們都不約而同地鬆一口氣:誰不喜歡能照常拿月例、還能少伺候暴戾天子的生活呢?
到底是皇后娘娘體恤,不枉他們早就偏向瑤池殿。
「是,奴才們都記住了。」小魚子彎身行禮,替身後眾人回答:「娘娘對陛下的關心,奴才們都看在眼中。」
「你們的辛苦,本宮亦心知肚明。」沈知姁莞爾:「除夕將至,你們的賞賜不會少的。」
說罷,沈知姁對小魚子低語道:「若陛下問起除夕家宴的安排,就說本宮聽從陛下吩咐,為韓督公安排了一個位置。」
待小魚子應下後,沈知姁便回了瑤池殿。
*
接下來小半個月,沈知姁一切如舊,在御書房和瑤池殿兩點一線,以尉鳴鶴的口吻,與沈知全、太傅等人共同處理朝政。
她並不覺得辛苦,反而覺得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