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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宮並不在宮中,而是在京郊的皇家行宮。

從輿圖上看,落霞宮正好與朝陽殿相對而立,分別在日落與日出的方向,故有此名。

聽聞先帝在世,馮皇貴妃就極其喜愛這落霞宮,說「日暮時分,落霞流光」是京郊行宮的勝景。

然而尉鳴鶴卻極厭惡,登基後就以節儉為名,暫封了京郊行宮。

不過兜兜轉轉,尉鳴鶴被沈知姁丟進了他最討厭的宮殿。

生機散盡,夕陽一樣荒蕪。

沈知姁到京郊行宮時,小雪驟停。

尉淙下了轎輦,立刻就朝著沈知姁乖乖行了一禮,然後往沈知全的懷裡撲——他可喜歡和舅舅呆在一塊兒了。

正好他也不用進去落霞宮。

韓棲雲是騎馬綴在後面的,此時下馬上前行禮。

他先朝沈知姁拱手,目光對上沈知全平靜的眼,最後落在尉淙的杏眼上,頗溫柔恭敬地請安:「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督公是陛下從前最信任的臣子,便隨本宮一齊進去。」見方尚宮和紫薇也到了跟前請安,沈知姁抬手免禮:「陛下自退居後就更不愛見人……」

方尚宮與紫薇都是極聰明的人,兼之都對見尉鳴鶴這個危險人物十分發怵,當即異口同聲:「奴婢是替太皇太后/諸位娘娘來盡最後一份心意,不敢打擾皇后娘娘探望陛下。」

小魚子適時上前,滿面悲傷:「娘娘請進,陛下已是迴光返照的時候,正念著對不住您與小殿下。」

沈知姁擦了擦乾淨的眼角,疾步往殿內走去。

韓棲雲從沈知全手中接過眾臣聯名請安的摺子,亦步亦趨地追上前面逶迤華麗的裙擺。

「吱呀——」

漆面已略有斑駁的殿門打開,些許的光亮從沈知姁身後照進布滿黑紗的殿內,又隨著沈知姁的擺手而繼續被拒之門外。

殿內沒點地龍,只點了兩個炭籠,散發著微微的暖和氣。

若是有人誤入其中,肯定不會認為這是天子的居所——宮中但凡得臉的宮女宦官,都能自己用銀錢添置出來。

兩方炭籠散發著炭火氣,其中還夾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

還有「呼哧呼哧」的沉重呼吸聲。

這一切倒讓沈知姁有些似曾相識。

她細想了想,終於想起:在她年幼時,父母曾帶她看望一位年老久病的叔公,當時便是這樣的氣息,這樣的聲音。

衰老、無望。

這是生命走到盡頭的表現。

尉鳴鶴躺在床上,聽見聲音,只能轉一轉眼珠,死死盯住容色紅潤、氣色極佳的沈知姁,喉間發出急切又怨毒的「嗬嗬」聲,乾癟的唇舌反覆張開,吐出一些莫名的字眼——他已經許久不曾好好說過話,幾年過去,連一句連貫的話都說不出了。

沈知姁用驚訝的目光打量著尉鳴鶴:滿頭白髮,額頭有一道極深的「川」字紋,雙目渾濁,兩頰凹陷,薄唇變成癟唇——年紀是三十歲,卻已經是四五十的模樣。

原本修長健實的身軀已經萎縮成長長的一條人,兩條雙腿因經年累月的不運動而格外纖細,像插了兩根木枝子在人身上,顯得怪異而扭曲。

現在的尉鳴鶴,就像是一顆被吸盡了生氣、頭重腳輕的腐爛大樹。

每次呼吸動作,都消耗著所剩無幾的時光。

終於,終於,在尉鳴鶴乾枯唇舌顫抖蠕動了上百次之後,他終於用嘲哳嘶啞的嗓音喚出這十年間在心口含恨咀嚼了無數次的名字:「沈、知、姁!」

「好久未見。」沈知姁容色輕鬆地點點頭,語氣淡然卻難掩愉悅:「太醫院來報,說你快死了,我就來最後送送你。」

她心中對尉鳴鶴仍是懷著抹不掉的血恨。

然而十年的掌政經驗,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沈知姁的心境。

恨不會更改,只是與天下的分量、與自身的幸福快樂相比,她對尉鳴鶴的憤恨只是雲淡風輕的一抹過往雲煙。

沈知姁已經不大在意了。

就如十年前,她對自己說,不要將自己的人生與情緒全都耗在尉鳴鶴身上。

她做到了,如今便來結束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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