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楊今還是忍不住問:「上海九院,你有認識的人嗎?」
「公立醫院?不一定有。」丁舜回答,「你病了?你去澳門友好醫院啊,你二爺爺在那個醫院有股份不是嗎?」
梁也肯定不願意見他,也肯定不會去他介紹的醫院。楊今還是說:「還是先幫忙聯繫一下九院的人吧,心血管方面的,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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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舜的人脈很廣,不久就為他聯繫到了九院的人。
楊今把梁也媽媽轉到了專家號下面,當天就開出了檢查單子,隔一周就能安排手術。
在梁也媽媽收治入院那天,楊今偷偷到九院,遠遠看了梁也和他媽媽一眼,當聽到梁也問醫生「為什麼排期這麼快」時,楊今心一緊,立刻匆匆離開了。
千禧年,上海的大街小巷張燈結彩,龍年春節就要到來。楊今獨自一人走在路上,周圍全是父母帶著小孩兒出遊的幸福氛圍,唯有他孤身一人。
這五年都是一個人過來的,他從未覺得有什麼難過,可是自從上次在哈爾濱和梁也重逢之後,總是有一種無邊的冷寂包裹著他。
楊今從包里找出藥,吃下。
回澳門除了找梁也的信件,他還去見了心理醫生,他說從哈爾濱回來就覺得情緒很不好,多噩夢、早醒、進食困難、莫名嘔吐,希望醫生給他開劑量更大的藥。
吃完了藥,小靈通里,忽然跳出一條柳枝桂剛發的簡訊。
【回澳門過年嗎?你弟弟很想你。或者我們去上海找你,是否方便?過年總要團圓,你弟弟才五歲,你不要那麼狠心好嗎?】
楊今回憶了一下他這個月打給柳枝桂的錢,應當還非常富餘。
要錢可以,只要在他所能控制的限度內,楊今不會吝嗇。
但要愛不行,他記得柳枝桂落在他臉上的每一個耳光,說過的每一句惡毒的話,他認為自己沒有以牙還牙已經非常善良。
楊今把簡訊刪掉了。
正當他要把小靈通塞進口袋,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帶著上海區號的未知座機號碼,某種心靈感應,楊今的心跳驟然猛烈起來,摁下通話鍵的手都在發抖。
他將小靈通放到耳朵旁,聽到滋啦滋啦的電流聲,也從電流聲里捕捉到那抹微弱的、沉重的、再熟悉不過的呼吸聲。
五年前的無數個夜裡,他枕著這份呼吸聲睡覺,度過很多個安穩的夜晚。
「我是梁也。」對面說。
上海街頭車水馬龍、人頭攢動,楊今佇立其中,卻感到無比安靜。千禧年的伊始對別人來說是新紀元,對他來說是這短短的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