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吊瓶之後,許知曉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校醫給她拉上了帘子。
腦子嗡嗡響,但是吃完的藥讓人發困,她的眼皮越來越沉,枕著蓬鬆柔軟的枕頭,腦袋不適地輾轉了兩下,閉目睡了過去,進入了黑甜夢鄉。
有人在看她。
她額頭髮燙,但是指尖冰涼,現在卻有微微的溫度。
是誰?
許知曉已經退燒,只是身體發沉還沒有什麼力氣,感覺身邊有人離的她這樣近,她從心底里生出一種抗拒,倏地睜開眼睛。
果然,是霍長盛。
看到她醒了,霍長盛下意識地收回觸碰著她的手,然後在許知曉沉沉的眼神中吶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許知曉沒有移開眼睛,因為熬夜她眼睛發紅,臉色蒼白卻也帶著微微的不正常的潮紅,儘管此時此刻渾身無力地躺著,可是她的眼神中自帶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霍長盛舔了一下乾燥的嘴唇,「校醫出去了,我和老師說過了,我來看看你,你,你好點了嗎?你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麼?」
許知曉緊緊閉著嘴唇,一言不發。
霍長盛不敢再說什麼,許知曉病中昏沉,身體難受,積攢了幾天的怒氣再也壓不住。
「你如果沒事的話可以走了,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霍長盛低下頭,「知曉,對不起,我當時頭腦發熱……」
許知曉脫口而出:「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和我無關!」
看著霍長盛挫敗的臉色,許知曉自己支撐著半坐起來,仍是怒意難平,「霍長盛,如果是那天我看到照片後的態度有問題,我可以向你道歉。」
「但是,你沒有任何權利毀壞我的東西,沒有任何人有這個權利!」
「我跟你說過了,謝謝你,可是我現在沒有其他方面的想法,如果你覺得尷尬,我們暫停一段時間的補課,筆記我整理好後給你。」
「你還要我怎麼樣?你還要怎麼樣才能滿意?」
面對著許知曉的咄咄逼問,霍長盛節節敗退,被質問的抬不起頭來。
他只能說對不起。
「你別跟我說對不起!我受不起!」許知曉聞言怒意更甚,「霍長盛我告訴你,補課仍然會進行,但是我只給你補到這次月考,結束以後——」
許知曉眼神裡面是冰冷一片,「隨便你要去哪裡。」
許知曉是一個占有欲很強烈的人,無論是對她的父母,還是她的朋友,甚至她對自己的每一幅畫,感情都非常深刻。
霍長盛撕毀了她的畫,那一瞬間許知曉感覺心臟都被人撕開了。
你不知道我苦熬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傾注了多少心血,懷抱著怎樣的希望,兩手一錯撕了她的畫,就好像她之前努力的全是鏡花水月一樣。
付諸東流。
許知曉輕易不會食言,儘管她已經跟霍長盛鬧掰了,但是既然她已經向霍長盛承諾會補課到這次月考,就不會出爾反爾。
儘管目前看來,兩個人之間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但是許知曉並沒有因此而對霍長盛疾言厲色,或者說是照本宣科。
而是事無巨細,簡直講的比以前還要細緻,甚至還給霍長盛為這次月考押了一套題。
可是許知曉越是這樣,霍長盛越是心虛。
許知曉,太像是要跟他一刀兩斷的樣子了。
他內心慌張,可是卻毫無章法。
其實那天在校醫室,許知曉沖她發火,他除了確實感覺到愧疚和害怕之外,還有一絲的竊喜。
許知曉對他的態度,終於和別人不同了。
她有如此激烈的情緒碰撞,不再像是一個有著精密程序的機器人了。
而且是因為他,雖然與他的預想背道而馳。
但是自從那天的衝突之後,他們倆之間又恢復到了一潭死水。
許知曉再次築起了厚厚的銅牆鐵壁,拒絕他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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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短的時間,許知曉沒有辦法再去重新構思布圖,她準備把之前的孔明燈再重新畫一遍。
學校新修建的圖書室寬敞明亮,讓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寧靜下來。
如果有天堂的存在,那一定是圖書館的樣子。
圖書室的一個拐角有一條長廊,兩面是雪白的牆,這次繪畫比賽的第一名的作品,將會掛在這面牆上。
許知曉唇角微微帶了笑,用了夜光的顏料,即使是晚上,成百上千的孔明燈也會閃閃發光的吧,如同一個又一個的夢想,飄向遠方。
可是走到拐角的位置時,許知曉如同被釘在了原地一樣動彈不得。
無數盞孔明燈,閃著黃色的,溫暖的光,如同一團一團的明亮的火焰,盛放。
比她更大膽張揚的色彩,比她成熟太多的技巧。
是誰?
許知曉站在畫前,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