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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往後腦勺一摸,再伸到眼前,看到滿手的血,全是他的血。

這可完了,他家現在可沒錢付醫藥費。

真是可笑,這竟然是他昏倒前湧上腦海里的第一個想法。

他萬萬沒想到,幾年之後,他的父親,曾經叱吒風雲,一呼百應的人物,竟然是不小心踩空了家裡的凳子摔下來,磕了後腦勺死的。

屍體被送到了醫院的太平間,像是冰箱裡被冷凍的魚蝦蟹一樣。

還是不一樣的,太平間一天的費用可比冰箱一天的電費要貴多了。

霍長盛腦子裡的思緒扭曲混亂,他的身體和靈魂好像被撕扯成了成千上萬片,無數麻木瘋狂的想法,閃著火光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蹲下身,顫抖的手指摸了摸水泥地面上乾涸的斑斑血跡。

卑微如塵土一樣的死去。

他也會這麼死去嗎?

如同爛泥,如同螻蟻,默默無聞的死去。

霍長盛覺得自己像是泡在冰冷刺骨的深海里,周圍遊蕩著詭異畸形的怪物,腐臭的髒水淹沒他的口鼻,漫過他的頭頂。

讓他窒息,讓他恐懼的全身發抖。

誰來救他?

誰來救他!

他沾著血的手上忽然覆蓋了一層暖暖的溫度。

霍長盛怔怔地,脖頸僵硬的發出響聲,緩緩地抬起頭。

空氣都凝滯住。

霍長盛拉住她的胳膊,把她緊緊地帶進懷裡。

他的力氣這麼大,又這么小。

是他把她抱在懷裡,他是強勢的,可又是弱勢的。

是他在依賴她,是他在汲取她的溫暖。

許知曉沒有抗拒的在他的懷裡,右手輕輕拍拍他的後背,如同安撫。

她輕輕地說:「不怕。」

「我在,你別怕。」

父親的身後事,如果不是許知曉全程陪同,許父為他把持,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住。

他身上是重孝,應該忌諱和旁人靠的太近,但是許知曉一直陪他到完成了父親的喪儀。

霍長盛沒有告訴許知曉,在簡陋的靈堂,他給寥寥無幾的前來弔唁的人一一還禮時,心裡冷的像是鋼針在扎。

知曉,你知不知道錢有多重要?

我知道。

人死了,焚化爐的價格不一樣,靈車的價格不一樣,墓地的價格讓他在那一瞬間害怕未來的死亡。

不能土葬,海葬要提前三個月預約登記,在規定的時間由專人組織灑海。

活不起,死不起。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把父親的骨灰盒裝在一個黑色的塑膠袋裡,避開許知曉和許父,一個人坐了好幾站公交車,來到一處僻靜的海邊,把父親的骨灰一捧捧的撒在海里。

知曉,錢多重要啊。

我沒有錢買墓地,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將我的父親埋葬。

許知曉沒有告訴他原因,提前兩天回了學校,他身心俱疲,也沒有多問。

租的房子裡面死了人,房東怨氣衝天,壞了她屋子的風水,不願意再租給他,自己不好住,再掛在中介也沒人要,吃了大虧,死不死人跟她沒關係,房租一分錢都不可能退,還嚷嚷著要他賠償。

面對這麼一個潑婦,霍長盛眼底都要出血,還是許叔叔替他擺平。

拿錢消災。

許叔叔沒有管他是不是重孝,強硬地把他帶回許家,給他換洗衣服,讓他休息。

他頭腦發昏,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過眼睛,也許是這裡有許知曉的氣息,他竟然能安穩的入睡。

一覺醒來,仿佛身體都輕快了幾分。

「你醒了?」

霍長盛慢慢轉過頭,看到坐在他身邊的人,即使如此疲憊,也從心底里露出一絲笑容,「你回來了。」

許知曉眼神寧靜溫和,「嗯,我回來了。」

直到過了三七,霍長盛和許知曉一起回了學校。

許知曉去了社團活動,霍長盛準備去宿舍。

在經過學校公告欄的時候,聽到幾個人議論的聲音,他的腳步一停。

霍長盛走過去,眉頭緊緊皺起,「你們剛才說什麼?」

霍長盛語氣不客氣,但是氣勢實在逼人,幾個人面面相覷,都是和許知曉一個社團的,自然也認識霍長盛,然後其中一個男生推了推眼鏡,小聲道:「我們就是納悶兒,為什麼許學姐突然放棄了去國外交流深造的機會。」

另一個胖胖的女生也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對啊,而且這是她很想去的,可以去推舉她的作品的,機會好難得的啊……」

「是啊,我聽說許學姐最近接了好多私活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這麼缺錢……」

霍長盛在原地愣愣的站了很久,剛才被他攔住的幾個人看他反應不對,互相對了一個眼神後也就跑了。

社團門被猛地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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