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攸寧回過身,略微彎腰,「媽。」
「……嗯。」季母略掀了掀眼皮,過了一會兒之後才懶懶地應道,她保持著自己的步伐走到季父身旁坐下。
季攸寧知道兩個人都在等他說話。
等他說出回家的原因。
季攸寧暗暗吸了口氣,「……爸,媽,我要結婚了。」
空氣有一息的凝結。
「……哦?」季父定定地注視著他,「你結不結婚,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季攸寧與父親對視,「對不起,爸爸。」
季父冷笑一聲,「你能對得起你自己,那就是最好。」
「你以為,家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是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嗎?」
「我們憑什麼要一直等著你?」
「金錢,權勢,多少人夢寐以求,追逐一生都無法得到的東西,你嗤之以鼻。」
「我們視同珍寶的,你不屑一顧,現在又憑什麼要我們承認你所認同的『珍寶』?」
「就憑你是我們的兒子?」
等到季攸寧已經走了很久之後,季父一直緊緊撐在椅子上的手才慢慢地放鬆,他揉了揉眼睛,眼圈有點發紅,冷硬的面容似乎一瞬間軟化下來,好像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季母嘆了一口氣,隨著這一聲嘆氣,好像方才一直高高在上端著的氣勢一下子煙消雲散,仔仔細細梳理過的髮型也有些鬆散,露出了藏在深處的白髮,她走過去拍了拍丈夫緊繃的肩膀。
「你啊你……」
第73章
書房。
「給你一千萬,離開我兒子。」
一張支票甩在桌子上,又輕飄飄地飄落在地上。
「……你這是幹什麼呢。」季母無語地走過去,彎腰把支票撿起來放回去。
季父沉著臉,站起來把支票拿回去,又重新坐進椅子裡,端好架勢又來一遍,甩錢甩的特別乾脆利落,冷道:「離開我兒子。」
季母:「……」
眼看著一把年紀的丈夫又站起來想再來一遍,季母搶先把支票撿起來疊了疊放進衣服口袋裡。
季父有些生氣地瞪著她。
季母嘆口氣,「你啊,都多大歲數了。」伸手扶著他坐好,「你還真的要拆散他們啊?」
季父肅著一張臉,「有何不可。」
季母道:「怎麼,你也想讓兒子跟你一樣,蹉跎小半輩子才結婚?」
季父頓了頓,顯然是被妻子問住了,不過臉上不怎麼顯,悶聲回了一句:「那又如何。」
季母沒再搭理一把年紀,反倒越活越回去的丈夫,出去片刻後,端了一杯茶回來,季父接到手裡,抿了一口就擱下了,力道有些重,些許茶水晃出了杯沿,沾濕了桌面。
季母看著已經是花甲之年,卻仍舊有些孩子氣的丈夫,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們的兒子。
那真的是個漂亮的孩子,從小就眉清目秀,晶瑩剔透的漂亮。
心思敏感又細膩,像是女子。
但是卻執拗非常。
他說要畫畫,就去畫畫,他說要出國,就出國,他說要離家,就離家,什麼也不管不顧,當真是不負責任。
她偶爾也會想,是不是懷這個孩子的時候,少給他生了一副心肝。
十月懷胎,得一逆子。
不是沒有怨的,也曾對他寄予厚望,也曾望子成龍,可他卻是混帳不如。
索性隨他高興,攆出家去,眼不見心不煩。
可是畢竟是親生的兒子,如何能不想不念不記掛。
後來的很多時候,季母會問問自己。
是不是她太嚴肅,太不近人情,才讓孩子退避三舍?
是不是這個家冷若冰霜,讓他如同芒刺在背,才迫不及待想要離開?
可是畢竟是一家人,什麼事情不能商量著來呢。
他說要畫畫,他們雖然開始的時候極力反對,可是後來不也默許了嗎?
他說要出國,他們何曾說過一個不字?
他說要離家,他們也未曾使過任何手段。
多少家族之間需要靠著婚姻來維持關係,他們又何曾逼過他呢?
季母皺眉,不孝子。
可是季母又看看坐著生悶氣的丈夫,覺得這父子倆真是一個脾氣。
也許,這次是一個契機,也說不定。